糖分集貨區

*職英帶娃向

 

一道橙光衝破了飄出黑煙的研究所房頂，伴隨著爆炸與碎瓦在天空中刷出炫亮的火花，宛如奪目的恆星。

 

爆豪勝己捏著敵人的下頷骨，趁著方才那記爆破造成的短暫滯空時間，張開空白的右手掌再次對準垂死掙扎的敵人，使出一發火力充足的爆擊，失去意識的敵人掉回地面，像個破布玩偶一樣摔跌進那個由他衝破的大洞裡。

 

直升機繞著第二英雄爆心地的戰鬥現場周旋，記者亢奮激昂地高聲吶喊：「倒下了……敵人倒下了！！！NO.2英雄爆心地！又一次華麗且壓倒性地贏得了勝利！！！」

 

轉播現場爆出驚人的歡呼，扒拉在電視機前的橙金色小腦瓜也激動地蹦高，和電視櫃高度堪堪齊平的3歲女娃左手握著爆心地手辦，右手抱著人偶大頭抱枕，在矮桌前面來回蹦躂，高嚷：「爆心地最厲害！」

 

她吼得聲嘶力竭，像個狂熱的小粉絲，客廳裡迴盪著她幼小尖細的應援聲，連牆上懸掛的時鐘都彷彿要被吼聲震歪。

女孩吼了一陣子，像是感覺到這樣的行為對自己懷裡的人偶不公，她在電視機開始轉播另一邊戰場上的人偶時，舉高懷裡的抱枕喊：「最喜歡人偶！」

 

『嗶』的一聲，電視機黑屏了，映照出站在電視機前女孩錯愕的神情，和舉著遙控器站在沙發前面無表情的爆豪勝己。

 

「發廚發夠了吧？」爆豪勝己丟開遙控器，對著轉過頭來面露委屈的小孩拉下臉：「去穿衣服，再不出門今天別想買玩具。」

 

女孩沮喪地垂下腦袋，哼哼唧唧地應了一聲喔，走到沙發背後被一件小外套攔住去路。

 

綠谷出久提溜著那件牛仔小外套，正彎著腰對她笑：「小勝不給你買沒關係，我買。小橘子要什麼玩具都買給你。」

「謝謝Deku爸比！！！」小橘子的大眼睛燈泡似的叮一下閃閃發亮，她像見到尤加利樹的小熊一樣撲掛到綠谷出久腿上：「最愛你了！！！」

 

沙發前的爆豪勝己發出不齒的嘲諷：「三流賄賂招數。」

「那我也還是贏你一次了。」綠谷出久晶瑩的綠眼睛直盯著他的幼馴染，手裡嫻熟地給女孩穿上外套：「這樣一來就是三比二了，小勝。」

 

爆豪勝己趁女孩低頭拉外套拉鏈，抬手送給綠谷出久一記中指：「遲早讓你輸到哭，現在立刻馬上滾出大門，給我站車邊站好！」

 

綠谷出久聳聳肩，牽著女孩兩個人一起蹦蹦跳跳出了門，乖乖站在停車格旁邊等爆豪勝己倒車出來。

 

爆豪勝己和綠谷出久都下了好一番功夫變裝。在商場裡從頭到腳包緊緊反而引人注目，適當地遮掩住特徵，融入群眾反而不容易被認出。

 

等待紅燈的空檔，爆豪將鄙夷的目光直射在綠谷那件宅男風的肥大連帽外套上，越看越不順眼。他抬頭看了看剩餘的等待秒數，抽搐著嘴角飛速把身上的黑色牛仔外套脫下來砸到對方頭上，又上手去扒他那件純灰色的外套。

 

綠谷出久嚇了一大跳，雙手下意識去格擋爆豪勝己粗暴的動作：「小勝等等……！孩子還在看！」

這話的歧義感實在太過強烈，爆豪勝己搧了那頭捲翹的綠毛腦袋一下，罵道：「成天想什麼亂七八糟的？色情書呆子！把你的外套換給老子！」

 

知道自己誤會了之後，綠谷出久支支吾吾地紅了臉，他順從地褪下外套遞給爆豪勝己，拾起那件掉落在腿邊帶有餘溫的牛仔外套，低著頭穿上它。

 

「為什麼要換外套啊……我覺得原來的偽裝挺好的呀。」綠谷出久嘟嚷著。

「老子不想和臭宅男模樣的廢物一起逛商場。」

「你這話太過份了吧……不就是一件普通的運動外套，小勝穿了不也成臭宅男。」

「老子帥。」爆豪勝己大言不慚地說。綠谷出久無可反駁，只好癟癟嘴轉過身去逗坐在後座兒童安全椅的女孩玩。

 

「我想聽音樂！」女孩把玩著手裡的手辦，興高采烈地晃晃腿。

綠谷出久打開車載音響，切換到最近爆豪勝己新錄入的兒歌和電視卡通主題曲清單，活潑歡樂的歌聲頓時佔據了女孩的全部心思，即使被兒童座椅限制住手腳，小橘子仍按捺不住躍動的靈魂舞動了起來。

 

綠谷出久從後視鏡看著她，邊笑邊拿手機轉過頭錄影。原先專注路況的爆豪勝己忽然伸出手加大音量，女孩舞得更歡了，綠谷出久卻覺得耳膜快要炸裂。

 

「小勝，太大聲──」他扭回身子想調整音量，爆豪目不斜視地制止了他，握住那隻傷痕累累手腕的當下順勢將人往駕駛座一帶，綠谷伸出左手按在中控台上，及時穩住了重心，避免了往爆豪身上投懷送抱的尷尬局面。

 

爆豪勝己順著燈號的再次變換踩下煞車，轉過頭看著綠谷出久：「出門前電視裡那個，是制伏“GM”的那一次戰鬥吧。」

綠谷出久點點頭，登時懂了爆豪勝己突如其來的舉動為哪般。他瞥了瞥隨著音樂搖頭晃腦的女孩，用只有前座兩人聽得見的音量說：「我們看護小橘子也有一個多月了，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這孩子好像也已經忘了在實驗室的事，要不──」

 

「不行。那渾蛋的個性分析報告還沒出來，誰曉得是不是給小丫頭大腦植入什麼洗腦指令，接觸到相關的訊息就會啟動。」

 

「我覺得應該不至於──兼具生物與精神類的作用，那樣的個性未免太強大。」

「都能憑空造出我們兩個的小孩了，這還不夠像怪物？」爆豪勝己嗤笑一聲，「你說他的個性不具精神類作用，那這丫頭一見面就管我們倆叫爸是怎樣？」

 

綠谷出久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什麼反證的話。他又回頭望向那個為了兒歌而燦爛大笑的女孩，慢慢夸拉下眉眼。爆豪勝己注意到號誌切換成綠燈，踩下油門的同時伸手捏住綠谷出久的下頷，把那張顯露出垂憐眼神的臉轉回正前方。

 

「別讓丫頭看見你那張聖母似的臉。」爆豪的聲音和車子行進間的嗡鳴一樣，低沉且隱帶安穩的舒緩：「難看。」

 

綠谷出久頷首，用力揉了揉臉頰再拍了拍，再回頭看向女娃時已然是眾人熟悉的朝氣蓬勃的樣子。

 

「小橘子在唱什麼？我也和你一起唱好嗎？」

「好呀！這是──」

 

 

小橘子的稱呼是爆豪勝己取的，因為女孩說從來沒有人以任何像名字的代號喊過她，在此之前能讓她知道是在喊自己的只有“喂”跟“臭丫頭”、“死小鬼”這幾種叫法。

 

兩個月前，歐爾麥特事務所接受任務指派，討伐個性為基因操作的敵人與所屬團體，主要負責前線突破的英雄，是當今實力與聲勢如日中天的NO.1&NO.2英雄，人偶與爆心地。

 

出門前電視機裡的那一段重播片段，其實是爆豪勝己擊敗敵人首腦“GM”的過程，而當時的綠谷出久，正在殘破而被警方及英雄方控制的研究所實驗室裡，打破面前巨大的培養艙，從碎裂的玻璃殘骸裡救出唯一被浸泡在培養液裡的小女孩。

 

女孩生得一頭橙金色的微卷長髮，面容蒼白地躺在綠谷出久懷裡一動不動。

綠谷出久扯斷她身上連接的那些監測導線，檢查她的生命徵象，孩子有些失溫，綠谷出久蒐集來一些實驗室裡的白色布單將小孩牢牢包裹，再摟進懷裡給她取暖。

英雄審視著培養艙底下的控制面板，按扭因為他的破壞已經無法作用了，黯淡的電子面板上只有最頂端的燈泡顯示著微弱的光亮。綠谷出久藉由那些微光讀出僅剩的幾個字母：「K……TSU……I……」

 

意味不明。

 

而在爆豪勝己闖進實驗室並將後頭的追兵一口氣炸上天花板發出駭人聲響後，被驚醒的女孩睜開那雙明綠色大眼睛，對著環抱她的綠谷出久張口就喊爸比的場面，顯然更加令人難以置信。

 

爆豪勝己當即扭曲了臉，他當然看見女孩濕漉漉的腦袋、露出來的藕白小手和包裹著她的實驗室布單，但剛經歷過戰鬥與衝擊的情緒仍無法緩和，致使他脫口而出：「廢久這你的？」

 

綠谷出久猛烈搖頭捍衛自己清白，懷裡的女孩彷彿還嫌場面不夠亂，她望向後來乍到的爆豪勝己，興奮地拍拍手再朝他伸出雙臂，綠谷出久差點抱不住她，連忙順勢往前走幾步靠近了爆豪勝己。

 

「爹地！」女孩對著爆豪勝己陰惻惻的臉脆聲喊道。

 

兩位英雄不說話了，他們一度質疑這小孩是不是被關傻了，逢人就喊爸爸，抱著孩子走出研究所，卻發現事情全然不是他們所想的如此簡單。

 

敵人名“Genetic Modification”的犯罪集團首腦，個性為基因操作，三年前大概是腦子進了水，突發奇想以非正當管道盜竊了現今排名一二名的年輕職英基因，融合創造出一個“私生子”，藉此要脅職英搞垮社會的美夢還沒實行，便被職英們氣勢浩大的攻堅一擊夢碎。

 

爆豪勝己和綠谷出久做為本次任務的執行英雄，同時又是孩子唯二生物意義上的親屬，案件後續處理完成之前，孩子的監護責任理所應當落在他們倆頭上。

 

和憑空多出來的“女兒”大眼瞪小眼的同時，他們決定先給孩子起個好稱呼的小名，總不能這孩子或小丫頭的一通亂叫。

 

爆豪勝己捏了捏小娃子頭頂上一撮翹起來的橙金色呆毛，想起他破門闖入時綠谷出久正呆站在破裂的電子面板前，顯示在上頭那些意義不明的字母，現在想來可能就是他和廢久的名字。

 

「橘(Kitsu)。」爆豪輕輕拍了一下埋著頭擺弄玩具的女孩，「就叫橘。」

 

綠谷出久沒料到他會起個如此正式的名字，愣在原地好半晌都沒能反應過來，等猛然意識到自己也該想一個好讓三人投票表決一下，那邊兩個金毛已經湊成一伙叫得親熱極了，一口一個橘子和小勝爹地，儼然沒留給他這另一個爸取名的機會。

 

大概是因為被迫失去給孩子取名如此重要的權利，接下來的看護生活綠谷出久表現出了一百零一分的積極，放洗澡水他來、給小孩洗臉搶著做、選衣服綁頭髮、把屎把尿全包，簡直成了個全職保母。

爆豪懶得給小孩當現成老爹，大手一撒通通丟給莫名一股興奮勁的廢久老爸做，直到一個和廢久一樣頭髮亂糟糟衣服不知所謂的野丫頭出現在他面前。

 

爆豪勝己的眼角抽搐著直飛九十度，他怒吼著炸掉那些讓他沒眼看的童裝碼文字衫和深色小短褲，拎著對他炸衣服的舉動拍手叫好的小橘子衝進浴室，打溼毛巾搓乾淨小女孩玩髒了的臉，小女孩被他的力道搓得連連叫疼。

 

「好痛、好痛啊！不要給小勝爹地洗臉！」小橘子從爆豪手裡搶過橙色的小毛巾，跳下小凳子跑向站在浴室門口圍觀的綠谷，拉著他的手撒嬌：「Deku爸比幫我擦擦──」

 

綠谷出久笑得有如一抹春風，蹲下來捏著毛巾角輕輕柔柔給女孩抹臉，語調高亢又甜蜜：「小橘子好乖──」

 

──這對可惡的父女！！！爆豪勝己氣得肺都要炸了，他和綠谷出久之間沒有硝煙的戰爭吹響了號角，第一次當爸的兩個人徑直在笨蛋爸爸的康莊大道上賽跑。

 

綠谷出久獲得了給橘子洗臉的權利，爆豪勝己就抄起梳子給女孩綁精緻可愛的丸子頭雙馬尾麻花辮，綠谷出久每天晚上和孩子躺一塊給她說睡前故事，爆豪勝己就天天變著花樣切兔子蘋果胡蘿蔔花章魚小香腸。

他們樂在其中地比試競爭，旁人倒也沒想管，只想讓他們滾遠點去角落，免得散發出來的人生贏家閃光刺瞎了他們的雙眼。

 

早上被綠谷出久搶去一分後，爆豪勝己不甘心極了，暗自盤算著待會進商場就直奔童裝區，給小丫頭換一身好看漂亮的小洋裝。不料在車上一搭一唱表演兒歌的父女檔下了車還是黏一塊，爆豪這邊剛停好車那邊就不見人影，怒氣沖沖跑進商場一看，發現戴著帽子的一大一小正趴在地下一樓角落娃娃機那兒，抓得不亦樂乎。

 

「這個！要這個！」小橘子興奮地指著玻璃台面裡的英雄人偶娃娃，她手裡已經抱了個歐爾麥特大頭娃──雖然她不知道這是誰，看起來和每天在事務所見到慈祥的骷髏爺爺有點像──她的小短腿上竄下跳，準備見證她喜愛的爸比娃娃從機台洞口掉下來的一刻。

 

爆豪勝己從後頭一拳捶在綠谷出久腦袋上，機械夾抖了一抖，微笑的英雄人偶Q版娃娃墜樓慘摔在舖了海綿的底部。

 

綠谷出久小聲發出了痛嚎，橘子則張著嘴發出失望的嘆息。

 

「小勝你做什麼，我本來能夾到的！」綠谷出久摸摸後腦杓，埋怨似的轉頭瞋了爆豪勝己一眼，嘟嚷著又掏出幾個硬幣：「再來一次。」

 

「滾你……！」爆豪勝己改了口：「沒有什麼再來一次，嫌老子不夠忙？！走了！」

 

「就一次嘛！」綠谷出久對周邊的異常執著就算是自己的也不放過，「而且小橘子看起來很想要那娃娃──」

 

「嗯嗯！」橘子加入遊說大隊仰起臉望著爆豪勝己。

 

爆豪勝己被那兩雙小動物一樣的綠眼睛盯著，有氣沒處發，乾脆劈手奪過綠谷出久手裡的硬幣，搡開他擠到娃娃機前：「不就幾隻娃娃！看老子夾不死你！」

 

「小勝注意措辭啊。」綠谷出久被擠到一邊也不生氣，就和橘子站一塊看爆豪勝己發揮。硬幣不多，但也足夠爆豪勝己把機台掃了個底朝天，橘子震驚又狂喜地蹲在洞口撿不斷掉落出來的娃娃，每撿一個就驚訝一次：「哇是爸比！哇是爹地！哇──這是誰呀？」

 

太過招搖的下場就是差一點被路人認出來，綠谷出久耳尖地聽見有人對著他們的背影議論紛紛，連忙收拾那些娃娃，小聲招呼橘子跟上，便拉著抓得上頭的爆豪勝己逃離現場。

 

「幹嘛！老子還有一個硬幣沒用上！」爆豪勝己不爽地站在寄物櫃前，看綠谷出久和橘子手忙腳亂地把一堆娃娃塞進櫃子裡。娃娃雖然體積小小的，但這麼多個都抱在手上著實妨礙逛街。

 

綠谷出久抹了把汗，關上櫃門，瞅了爆豪勝己一眼後小聲嘀咕：「剛剛明明就嫌棄我浪費時間……」

 

「啊？！臭廢久你嘴巴唸叨什麼有種大聲說來聽聽？」

「我說小勝好厲害啊。」綠谷出久牽起橘子的手，朝她眨眨眼睛：「對吧？」

和綠谷同一個鼻孔出氣的女娃娃用力點點頭，「對啊！」

 

爆豪勝己懶得跟他們計較，咂了咂舌帶他們到三樓的童裝部。一走進這個從未踏足的新天地，兩個大人就懵了，琳瑯滿目花花綠綠的小衣服小玩具佔據了整個空間，滿地都是小孩子的尖叫和笑聲，對這種場面過敏的爆豪勝己直接焊在原地不動了。

 

綠谷出久對面前的櫃位展示品眼花撩亂，他就算擅長和小孩子相處，也不代表他知道如何挑選這些用品。兩人都沒有為幼兒打理衣著的經驗，杵在路中央成了兩根無助又筆直的電線桿，綠谷出久趕在路人對他們投以異樣眼光前，扯著爆豪勝己換個地方杵。

 

「要不就隨便挑一家好了……可以請服務員幫忙介紹。」綠谷出久縮在樑柱邊上的角落裡，不知所措地掃視著周圍的店家。

「你傻嗎，這種地方的服務員恨不得你掏多點錢，套著麻袋也誇好看。」爆豪勝己翻著白眼鄙視他。

「那要不就買幾件週邊T恤，好穿又──」綠谷出久察覺到他幼馴染的死亡視線，悻悻地改了口：「那你說要怎麼辦嘛。」

 

爆豪勝己瞟了他一眼，「就不該跟你這個審美觀負值的臭書呆子來買衣服──打給大餅臉或黑眼圈，小丫頭的衣服就讓那群女人來處理。」

 

綠谷出久從善如流地掏出手機發訊息，嘴上不改碎唸的習慣：「說打就打，也得看人家有沒有空吧……」

 

巧了，麗日御茶子還真有空，而且人就在商場附近一條街外。

 

同樣做足偽裝的麗日摘下鑲著緞帶的寬邊帽，朝他們邊揮邊跑過來。

「哇這就是小橘子啊！」女人顯然對夾在兩個大男人中間的小女孩更有興趣，一來就彎下腰和她打招呼：「你好──我是爸爸們的同事兼同學喔！叫我茶子阿姨就好了！」

 

「茶子阿姨──」橘子一點也不怕生，張口就喊。

麗日被喊得彷彿心臟裹了蜜，禁不住抱著孩子粉嫩的臉蛋親了一下，爆豪便臭著臉阻止她：「別把你的口水沾她臉上，臭大餅臉。」

 

麗日抬起頭瞪他，綠谷連忙出聲緩頰：「好啦小勝，麗日是來幫我們的，至少要謝謝人家吧？」

爆豪冷著臉看他：「你知道人的口水有多少細菌嗎廢物？萬一丫頭感染了這鍋算誰的？」

「呃……」

「你也是！每天回家碰小孩前洗手了嗎！自己在外面沾染了多少細菌病毒都不知道就抱小孩，丫頭要是哪天掛急診我就敲爛你的頭！」

「不要亂詛咒孩子啊……我以後一定乖乖洗手行了吧……」

「衣服也得給老子換一套！」

 

麗日沉默地看著眼前這對幼馴染陷入兩人世界說著夫婦的日常台詞，聳聳肩直接牽起小橘子的手：「走吧，我們去買衣服。」

「可是他們……」女孩擔心地看了看她的監護人們。

「這種時候不要理他們比較好。」麗日以過來人經驗徐徐告誡孩子。

 

麗日御茶子做為一個正常審美的女性，果然不負眾望，爆豪勝己和綠谷出久吵完發現人不見了，匆匆忙忙要找人，這才發現橘子已經換上麗日選的森綠色吊帶褲裙，和麗日坐在親子午茶區朝他們朝氣蓬勃地搖手。

 

麗日幫了大忙，綠谷直說要請她一起吃飯，四人坐在一家頗受好評的親子餐廳卡座裡。小橘子飯吃一半就轉過身子猛盯著遊戲區裡的設施和孩子們瞧，小屁股挪來挪去坐不住，綠谷出久寬容地放任她去玩，爆豪勝己眉頭緊鎖看著他，等孩子蹦走了才開口：「吃飯就專心吃，吃完再玩不行？」

「她的心思都飛到遊戲區那裡了，硬逼著她吃飯也不好啊。」綠谷出久討好似的把桌上的七味粉往爆豪勝己手邊遞，笑了笑：「讓她開始討厭吃飯就糟糕了。」

「廢物理由一堆。」爆豪粗魯地搶過調料罐，大手腳地往盤子裡灑。

 

麗日撐著腦袋看他們，突然問：「案件結束後，你們打算怎麼辦？」

 

對面的兩人同時抬起頭看她，被兩雙高熱的視線施以注目禮的女性失笑，接著解釋：「現在你們是以案件負責英雄和“暫定”親屬的身份照顧孩子，在那之後呢？罪犯審問結束，無辜的孩子只會有兩條路──」

 

被領養，和被送去特殊機構安置。

 

男人們的表情漸漸暗了下來，麗日搖了搖頭，說：「我不是逼你們現在做選擇喔，只是這問題遲早要面對，我覺得你們還是找個時間好好討論一下比較好。」

 

「畢竟小孩子的話，一般都會想待在親近的人身邊吧。」

 

 

回家的路上，大人們並沒有過多的話語，反倒是小孩子仍一手抓著一隻玩偶，左手打右手，嘴上嘰哩咕嚕配著音效玩得停不下來。

 

綠谷出久瞧了瞧爆豪勝己不發一語的側臉，心裡有些猶豫。

可以的話，他當然很想領養小橘子。孩子和他們有既定的親緣關係，雖是敵人懷揣著惡意製造出來的，但讓她去安置機構或育幼院是絕不可能的。

 

但是小勝呢？

未婚單身，實力強大又年輕的職業英雄，所有女孩都趨之若鶩，一旦身邊帶了條意外出現的小尾巴，絕對會影響之後交往的吧？

 

綠谷出久自己倒是不怎麼在意這些，主要是他的心思早就吊死在不可能的人身上，多帶個小孩對他而言沒有差別。

爆豪勝己就不一樣了，他有大好的前途和任君挑選的追求者，橘子的存在或許會成為他未來組建家庭的障礙。

 

就在綠谷出久思忖著單親撫養對孩子的影響時，他們到家了。

 

「有信耶！」小橘子坐在綠谷手臂裡，指了指公寓門口的信箱，那裡正夾著一封米白色的精緻邀請卡。

 

綠谷騰出手抽出那封信函，翻到正面，發覺是社區親子聚會的邀請卡，大約是房東太太聽聞他們最近帶了個小女孩，所以才塞過來的。

 

「麻煩。」爆豪勝己皺著眉從旁邊經過，看都不看那張邀請卡一眼，他逕自將買的東西一樣樣歸位，斜著眼睛瞥為這活動高興地在沙發上彈跳的橘子：「要去你們去，老子忙得很。」

 

綠谷苦笑了一下，他看見邀請卡的第一秒就預見爆豪的回答，也沒奢望一向討厭交際活動的幼馴染突然轉性願意陪孩子出席。

 

「時間是下個月啊……唔，居然還有親子舞會的環節？」綠谷出久坐在沙發中間，對著活動流程發愁：「是要爸爸媽媽和孩子一起嗎？跳舞我不太行……」

 

「高中那會不是裝得蠻有樣子的？」爆豪勝己走過來，彎下腰從沙發背後去看那張邀請卡。

「那是蘆戶教得好……而且都過這麼久了。」綠谷出久有些為難地蹙起眉。

 

小橘子從沙發另一端四肢並用地爬過來，扒在綠谷出久手臂上，她興奮地晃了晃綠谷出久的肘彎，嚷道：「跳舞！我要和Duku爸比一起跳舞！」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雙手撩著小褲裙的裙角，蹩腳地做了個鞠躬的姿態，模樣笨拙得可愛。

綠谷出久看得心花怒放，把她撈過來抱在懷裡揉，心一橫就誇下海口：「爸比會讓你變成全場最耀眼的小公主的！！」

「好呀！！」

 

「小公主。」爆豪勝己訕笑，他起身走開，廚房裡傳來悉悉索索拆包裝和開啟爐火的聲音：「過來洗菜，還想不想吃晚飯了？」

「啊好！」綠谷出久開了電視給小橘子，把掌握遙控器的大權交到孩子手裡，便三步併兩步跑進去給大廚幫忙。

 

晚餐過後，小娃娃仍然精神亢奮，完全沒有露出一絲疲態，她繞著客廳的矮桌跑，小手小腳有節奏地扭踏著，看不出來是在跳什麼，倒是先逗笑了兩個大人。

綠谷蹲跪到她面前，想教她一些基本的雙人舞步，手剛牽起來就停頓了，他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這下尷尬了，小橘子歪著頭期待地看他，爆豪勝己則斜倚在沙發上，令人忌妒的大長腿跨在矮桌上，一副看戲的表情。綠谷出久冷汗都下來了。

 

「爸比？」小橘子詢問般地喊了一聲。

「啊、時間不早了呢！小橘子該洗澡睡覺了！」綠谷出久生硬地轉移了話題，牽著女孩站起身來：「明天再學吧！」

 

「哦！」小橘子大步地朝浴室前進：「我今天要和爸比爹地一起睡！」

「呃……可是我們明天要上班……」

「拜託你！」小橘子站在浴室門口不動了，她抓著綠谷出久的褲腿，仰起腦袋可憐地拽了拽布料：「今天和我玩的小朋友都有跟爸爸媽媽一起睡覺，我都沒有過……」

 

綠谷出久快速心軟了，他這人面對小孩子就沒有什麼原則可言，他暗自咬咬牙，對小橘子露出一個笑臉：「那小橘子趕緊洗完澡，今天玩了一整天，要洗乾淨把細菌趕走喔。」

「好！」女孩大聲應答，扭頭一鑽歡快地洗澡去。

 

綠谷出久垂著肩膀回到客廳，噗通一聲在沙發前給他的幼馴染跪下了。

 

「小勝！！！」他捉住爆豪勝己拿薯片的手，用閃亮而布滿淚光的眼睛仰望著他：「求你教我跳舞──」

 

「滾開。」爆豪勝己無情地抽開手，把薯片往嘴裡送，「剛才不是答應得很爽快嗎？自己的鍋自己承擔，老子才懶得管你。」

「求求你了小勝！我不想讓小橘子失望啊！」綠谷出久見他無動於衷，整個人撲向前抱住他的手臂不肯挪動：「本來想著趁她睡覺時自己看教學影片學習的……但是一起睡的話根本沒辦法偷偷熬夜啊！而且真人教學一定比口頭講解有效率多了，求你了小勝，教教我……」

 

爆豪勝己聽若罔聞，兀自嚼薯片嚼得嘎吱嘎吱響。

 

綠谷出久小狗似的看著他，吸了吸鼻子，慢慢退回去，抹了把急出來的淚，小聲嘟嚷：「果然不行嗎……」

 

一隻中指伸到他眼前來。

 

綠谷出久抬頭看突然用手勢冒犯他的爆豪勝己。

 

「報酬。」爆豪勝己把空了的薯片袋捏成球，他用中指側腹去挑綠谷出久的下頷，嘴角咧起惡意的笑：「老子教你，總得要些學費吧。」

 

綠谷出久懂了他的意思，本就哭紅了的臉倏地炸成一團火紅的雲，他抬起右手，食指和拇指勾成圈環住爆豪勝己的中指，囁嚅著說：「至、至少等橘子不在家……」

 

「成交，明天送她去老太婆或你媽那兒。」爆豪勝己用力把中指怼進綠谷出久圈起的手心，欣然扯著他站起來。

 

「手給我。」

爆豪勝己把矮桌踢到牆角邊上，為他和綠谷出久騰出一個大空間。

綠谷出久乖巧地把雙手伸出去，爆豪勝己隨便捏起他的左手丟到自己肩上，握住他的右手舉到與肩同高的位置。

 

「退右腳。」爆豪勝己說著，往前踏了一步。綠谷出久卻立刻慌了：「誒，等等，右腳？是你的右邊還是我的右邊──哇啊啊！！」

過於雷厲風行的爆豪式教學讓綠谷出久剛跨出第一步就直直往後摔，爆豪勝己及時摟住他的腰把人扯回來，煩燥地大罵：「當然是你的右邊啊廢物！！你這蠢貨！」

 

「是、是小勝你不先說清楚……」

「啊？！這種常識還要我說明嗎？！」爆豪咆哮道：「我動哪隻腳你就給我動相反的那隻腳！聽見沒有？！」

「聽見了聽見了……」

「敢踩到老子腳你就等著死吧！」

 

綠谷出久戰戰兢兢地猛低著頭，他的視線幾乎黏在爆豪勝己的腳尖上，爆豪勝己教得很慢，但對舞步完全不熟悉的綠谷出久為了跟上他的節奏，還是緊張得渾身僵直像根木頭。

只是最基本在原地前進後退的菱形步，綠谷出久的腳就已經不聽使喚，接連踩了兩次爆豪勝己的腳背，機關槍似的道歉從綠谷出久動個不停的嘴皮子裡竄出，爆豪勝己滿腔怒火很快就滅了頂。

 

「你他媽很愛踩老子腳是不是？嗯？」爆豪勝己低著頭，鬼神一樣兇戾的目光緊貼著綠谷出久：「這麼愛踩就給老子一直踩著！」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綠谷出久嚇得直往後退，他忘記兩人的手還緊緊交握，這麼一退差點把兩人重心拽得歪一邊。兩位職英的平衡及反射神經挽救了雙雙扑街的命運。

 

「踩、我、腳、背。」爆豪勝己一字一句地低語，他的聲音與地獄惡鬼僅毫釐之差。綠谷出久不敢再多說話，小心翼翼地踏到爆豪勝己穿著黑襪子的足背上，襪子布料減去了磨擦力，讓綠谷出久站不太穩，他怯怯地抬起頭看了爆豪勝己一眼，努力繃緊腿部肌肉好讓自己不那麼明顯。

 

爆豪勝己輕輕嘆了口氣，他放開綠谷出久，彎下腰把自己襪子脫了，又猝不及防抬起綠谷出久的腳，把他腳上的襪子也分別拽掉。

 

「踩上來。」爆豪勝己張著手臂。

綠谷出久慢慢湊過去，赤裸的足心疊到爆豪勝己同樣赤裸的足背。專司踢技的英雄將重要的腿腳保護得很好，骨架比幼馴染小一圈的雙足踩在上頭，柔軟的腳心傳遞著暖熱的體溫，隱隱約約還能感覺到皮膚底下足背動脈平穩地跳動著。

不知為何，明明這樣的姿勢比剛才更貼合更令人羞恥，綠谷出久的心情卻平靜了下來。

 

一種無名的安心感籠罩著他，初學者的肌肉自然地放鬆，不再那麼僵硬了。

 

綠谷出久垂著眼睛，他盯著爆豪勝己移動的雙腳，被動地隨他前進後退、左旋右旋，他很想記住看起來並不繁雜的舞步，眼睛盯著兩人交疊的腳卻什麼也記不下來。

 

「別老低著頭。」爆豪在他頭頂漫不經心地說：「對你的舞伴很不禮貌，廢久王子。」

 

「什麼……？」綠谷出久下意識抬起臉，對上幼馴染狡黠中帶點調侃的神情，明白他是在取笑他早先對孩子說的話，不由得噤了聲，臉紅了。

 

誰也沒發現哪裡不對，直到小橘子洗好澡出來看見他們在練跳舞，高聲叫喚著自己也想跳，綠谷出久這才意識到自己從頭到尾都學了女步，而明知故犯的罪魁禍首早已拎起睡衣揚長而去。

 

綠谷出久頂著熱氣蒸騰的臉，咬著指甲瞪著浴室門，開始謀劃如何把唯一會男步的孩子爹拐去參加聚會。

 

 

忙活了一整天，爆豪勝己一沾到床單就睜不開眼了，小橘子躺在大床靠牆的最裡面，見他龐大的身軀倒下便翻滾過來趴他肚子。

爆豪勝己沒有馱著抱枕睡覺的興趣，捏著孩子後衣領便把那坨熱呼呼的小團子拎到旁邊枕頭上，背對著孩子閉上眼睛睡了。

 

小橘子被拒絕了也不鬧，就維持被拎到一邊的姿勢安靜地睜著眼睛等綠谷出久。最後一個洗完澡的綠谷出久躡手躡腳關上房門，沿著小夜燈照射出的昏黃路線摸到床尾，良好的夜視力讓他看見已經睡著的爆豪勝己側臉，和抬起臉看他的小女娃。

 

「你真有精神啊。」綠谷出久輕笑，他本想爬到最裡面的位置，但小橘子又往右邊翻了一圈，背貼著牆看他，於是他順著孩子的意趴到中間的空位，枕著右手臂側頭看小孩：「但是很晚了喔，明天爸比要帶你去奶奶們的家玩，所以現在該睡覺了。」

 

「奶奶家！」小橘子的聲音尖細又高亢，綠谷出久將食指豎在唇尖，示意她放低音量。孩子驚慌地虛摀住嘴，蹭了兩下湊近綠谷的臉。

「奶奶長什麼樣啊？」女孩用氣音問道。

 

綠谷出久本想直接回答，但女孩耀眼如夜星的翡翠色眼睛讓他打消了念頭，為了避免這個精力充沛的小選手過於興奮徹夜不眠，他搓搓孩子的腦袋，把手掌蓋在那雙漂亮的眼睛上方。

 

「閉上眼睛不要動，等我說張開眼睛後，你就會看到啦！」

「哦唔！」小橘子立刻躺平，翹著嘴角闔上雙眼：「我好期待呀！」

「嗯。」綠谷出久湊過去，在女孩洗得香香軟軟的橙金色碎瀏海上輕觸一下：「晚安。」

「爸比晚安。」

 

小橘子依約閉眼不動，綠谷出久默數著她的呼吸次數，過不了幾分鐘，那小小胸腔起伏的頻率變得緩慢而均勻。

 

綠谷出久無聲地轉向另一邊，他藉著橘黃色的燈光注視著爆豪勝己的睡臉。

 

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樣。綠谷出久低下頭，克制著氣息，閉著眼睛讓那簇看似尖銳實則柔軟的金髮掃過眼皮。

 

他想起方早兩人在客廳教學的場面，那雙赤紅色的瞳眸如同夏日烈陽，又像冬天暖爐，炙熱而專注地盯著他，彷彿要烤融他。

 

如果他們真是一家人就好了。但能像現在也已經很滿足。綠谷出久平躺在兩人中間，幸福感與失落感交揉，他懷抱著無法言說的情緒，沉沉睡去。

 

 

隔天起床的兩個大人，不知為何一個按著腰一個敲著肩，雙雙頂著苦大仇深的表情。

 

「小勝……」綠谷出久有節奏地捶著發疼的側腰，試探地望向正在煮咖啡的爆豪勝己：「你昨晚……沒做什麼兒童不宜的事吧？」

 

「去你──」爆豪勝己開了口，餘光瞥見在桌子邊晃腿的孩子，撇著嘴角瞪綠谷出久：「老子才沒那麼喪心病狂，明明是你自己貼上來的。」

 

綠谷出久停下了往咖啡杯裡倒牛奶的動作，震驚地抬起頭瞅他：「我、我？！怎怎怎麼可能！我睡覺很老實的！」

 

「老不老實是你說了算嗎？」爆豪勝己按壓著痠疼的肩胛，卡著脖子冷笑一聲：「半夜騎老子身上趕也趕不走，你這麼迫不及待要付學費？」

 

綠谷出久登時成了根熟紅的胡蘿蔔，他瞠目結舌地看著爆豪勝己，有鑒於自己睡著後基本直接失憶到醒來，爆豪勝己很有可能騙著他玩，證詞並不能完全採信，他質疑的目光直射在爆豪勝己身上。

 

「什麼學費呀？」小橘子伸長手去勾她的小杯子，喝了口鮮甜的牛奶問。

「沒沒沒沒什麼！」綠谷出久像隻活蝦般跳了起來，趕緊往孩子盤裡放兩片抹好果醬的吐司：「來吧快吃，小橘子喜歡的草莓喔！」

 

「唔，」小橘子咬了一口吐司，口齒不清地持續發問：「Deku爸比睡覺不老實嗎？」

綠谷出久倒吸了一口氣，說不出半句話來。

 

「他睡相奇差無比。」爆豪勝己坐到餐桌另一角，單手夾著咖啡杯看了眼綠谷出久，又看了眼對面只露出一顆頭和肩膀的孩子：「你這丫頭也是，果然是同一個基因。」

 

「我睡相也很差嗎？」小橘子疑惑地睜大眼睛：「可是我沒有覺得啊。」

「你們一個個睡得跟豬一樣，能覺得才怪。」爆豪勝己放下馬克杯，開始數落這對父女昨晚的罪行：「一個閒不下來似的又踢又踹，一個被踹得五官扭曲也不知道醒，只知道往別人身上躲的，誰和你們睡一起誰倒八輩子楣。」

 

綠谷出久聽完罪狀陳述，這才曉得原來自己昨晚爬到爆豪勝己身上去是為了躲小橘子的飛踢攻擊，總算放下心中沉重的道德大石。

 

「抱歉啊小勝……不過你下次能說清楚點嗎？嚇死我了。」綠谷出久拍著胸脯，「還以為我──」

「又不是沒幹過，裝什麼裝。」爆豪勝己鄙夷地哼了口氣。

 

「幹過什麼？」小橘子又從餐盤裡抬起頭。

「沒什麼沒什麼！」綠谷出久張牙舞爪地湊過去，給孩子盤裡又多添了兩塊培根：「小橘子多吃點！吃光光才能長高高！」

 

「哦！」小橘子快樂地用叉子戳中其中一塊培根送嘴裡，吃得滿嘴流油。

爆豪勝己抽了兩張紙巾捅綠谷出久手臂，後者轉過頭來接紙巾時，瞪他的表情既害羞又埋怨，爆豪勝己笑了起來，豎起右手中指朝他示意。活像個流氓。綠谷出久扭過頭去，微血管正勤勞賣力地工作，小橘子看見他爸比從耳根到脖子全都紅成草莓果醬，看起來很甜很好吃的樣子。

 

***

 

參加親子聚會的當天早晨，綠谷出久在電子郵件裡看到了“GM”事件的最終決斷書。

 

敵人依法被判處徒刑，而惡意的個性操作產生的影響──例如攜帶英雄人偶與爆心地基因，經由不法途徑孕育而成的3歲女童──經由專業測謊人員訊問出來的口供，“GM”除了利用個性促使了孩子的誕生後，便放任其在實驗室自由生長，除了有意為之給予一些誘導素材，不存在對孩子有精神或思想層面的控制。

 

原本案件當事人是該由警方和職英公安委員會協助尋求安置的，但考慮到女孩的身分特殊，公安委員會最終優先選擇詢問孩子的“血親”意見，有意願的話，爆豪勝己和綠谷出久可以直接獲得撫養權，否則這個孩子將由特殊安置機構接收。

 

綠谷出久看著附件裡夾帶的相關流程申請文件，安靜了很久，還是點擊了下載紐。

他不曉得爆豪勝己的郵箱裡是否也躺著這樣一封郵件，就算有，鑒於這封郵件的寄信時間在半小時前，他打賭爆豪勝己應該還對此一無所知。

 

書房外，忙著收拾行裝的爆豪勝己大聲喝斥讓女孩別站矮桌上，中氣十足的嗓子穿過房門，被木門阻絕成厚重沉悶的呼喊。

 

「──廢久！」爆豪勝己轉開了房門，對著綠谷出久的後腦勺一陣吼：「你還要拖多久才換衣服？！斷手斷腳的殘廢都比你快！」

 

綠谷出久鎮定地闔上筆記型電腦，扭頭朝爆豪勝己笑了笑：「抱歉，馬上就好。」

爆豪勝己瞥了眼他桌前：「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隨便看看。」綠谷出久起身，推著爆豪勝己往外走：「你們都準備好了嗎？」

「別推老子！早就準備好了，就剩你這龜速的廢物！」

 

綠谷出久為了讓爆豪勝己能一塊去，特意偷偷請求歐爾麥特將當天原先派給爆心地的任務轉派給自己，再提前加班加點完成了工作。

 

要是讓小勝知道，我會死吧。

 

綠谷出久膽顫心驚，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畢竟錯過了這次，能不能有下次都是個未知數。

 

──大概率是沒有的。

他盯著被社區裡的年輕女性包圍的爆豪勝己，心裡暗忖。

 

和英雄人偶成雙成對帶著孩子出現，並沒有讓魅力十足的英雄爆心地失去原有的人氣。那些單身女孩帶著仰慕的目光靠近，對著表情浮躁的爆心地臉紅叫嚷。

 

綠谷出久握著小橘子的手站在邊上看，覺得這畫面可能不太適合小孩子觀賞，於是便低著頭要帶孩子去另一邊烤肉的婆婆媽媽那兒。

 

他輕輕拉了一下，沒拉動，正困惑著，便瞧見女孩一張小臉鼓成河豚似的，目光灼灼地瞪著那群鶯聲燕語的年輕女性。

 

「橘子？」綠谷出久拽了拽孩子的手，指向散發出烤肉香味的那一邊：「那邊有好吃的喔？我們過去吧？」

 

「要救爹地啊！」小橘子看了看綠谷出久，掙脫他的手，逕自跑向那群女性並擠進她們中間。

綠谷出久來不及阻止她，孩子像小丑魚一樣在一雙雙大腿中間穿梭，撥開擋在面前的裙角到爆豪勝己跟前。

 

爆豪勝己被纏得煩，正想不顧一切發火，腳邊便出現了孩子那被他編成漂亮公主辮的橙金色頭頂。

 

小橘子穿著湖水綠的小裙子，柔軟微卷的長髮在辮子末端別著柑橘造型的髮夾，她圓潤的臉紅撲撲的，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個名符其實的小公主，但小公主卻過來牽住爆豪勝己的手，像個勇敢的王子般仰起腦袋衝著周遭的女性們大喊：「你們不要圍著小勝爹地！我不喜歡！」

 

被矮小的孩子護在後面的爆豪勝己不怒反笑，他彎腰抱起怒氣沖沖的女孩，昂起下頷冷漠地看著擋在他面前的女人們。

 

「聽懂我女兒說的了？聽懂了就閃開。」

 

女孩子們自動為這父女倆讓出一條寬敞的路，目送他們走遠後，仍舊湊在一塊禁不住小聲地尖叫。

 

綠谷出久看著他們走過來，嘴角掛著無奈的笑：「真帥氣啊。」

「廢話，老子當然帥。」爆豪勝己哼了哼。

「我是說小橘子。」綠谷出久摸摸坐在爆豪臂彎裡的孩子。

 

爆豪抽了抽嘴角，把孩子扔給綠谷，動作粗魯地推他們：「滾去那邊待著！別來礙老子的眼！」

 

綠谷出久抱著孩子坐在一張空桌邊，望著爆豪勝己走到烤肉區取食物的背影，淺淺笑了一下。

 

他看見社區裡的大叔們按著爆豪勝己要給他勸酒，推測他一時半會脫不了身，於是趁勢轉頭握住小橘子在桌上敲打的小手。

 

「小橘子，你想和我一直住在一起嗎？」

「當然想啊！」女孩點點頭：「還有小勝爹地，我們是一家人！」

「不……可能不會有小勝爹地。」綠谷出久苦笑：「畢竟他很受歡迎……不一定會想一直和我們住。」

 

小橘子驚訝地瞪大眼睛：「那他要去哪裡？不和我們住的話，他要和誰一起住？」

「這個……應該是和他未來的老婆……」綠谷出久的語速越來越慢，他察覺到孩子的抗拒，對自己提起的話題感到有些猶豫，但仍試探地問：「只有我的話……你不願意嗎？」

 

小橘子露出有些糾結的表情，她不太曉得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於是她略過這個難題，揪著自己的疑問點反問：「你不是他的老婆嗎？」

綠谷出久搖搖頭，笑得有些勉強：「當然不是啊。」

「可是──」小橘子焦慮地抓著桌巾，躁動地蹬了蹬小腿：「茶子阿姨說你們像夫妻──」

「那是她開玩笑的。」綠谷出久安撫地揉揉孩子的腦袋，以不弄亂她髮型的力道。

「可是你們每天一起睡覺……」小橘子的聲音變得有些委屈。

綠谷出久微紅了臉，窘迫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樑：「那是……暫時的。」

 

孩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綠谷出久慌了神，一心想快速解決這件事，不自覺對著孩子滔滔不絕了起來：「那個，讓你誤會了很對不起，我和小勝爹地只是……基於方便暫時住在一塊，雖然會一起、呃、睡覺，但我們沒有結婚，也沒有在談戀愛，只是一種互助的關係……所以如果小勝喜歡上別人，想要搬出去或讓我搬走也是可以的，我沒有權利──」

 

解釋的聲音停了下來，綠谷出久錯愕地望著他的小孩，粉嫩臉蛋上豆大的淚珠墜在他包覆孩子小手的手背上，像透明的岩漿一樣，燙得他手背與心尖陣陣刺疼。

 

小橘子哇哇大哭起來，引起眾人的注意。

綠谷出久急忙想將她抱在懷裡哄，後背卻被一道冰冷的聲音激得一陣哆嗦。

 

「你剛說了什麼。」爆豪勝己站在他背後，睜大的紅瞳像猛獸一樣豎起，他表情陰鷙，「所以你只把老子當成炮友？」

 

綠谷出久慌張地按住哭泣不止的孩子耳朵，臉色尷尬：「小勝這裡很多人……」

「別他媽迴避我問題！」爆豪勝己把手裡堆滿食物的托盤摔在桌上，攢起綠谷出久的衣領：「老子剛剛都聽見了！什麼該死的喜歡別人也不要緊、什麼狗屁互助關係，難怪你今天對著電腦一臉要哭的蠢樣，你在看協會寄來的信對吧──」

 

綠谷出久一愣，張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周圍的人竊竊私語，小橘子無助地拉了拉他們的褲腳，爆豪勝己沒有理會他們，與預想大相逕庭的場面讓他憤怒至極，口不擇言：「喂，回答我，你把老子當什麼了？在你眼裡老子就是個免費好用的按摩棒兼廚師是不是？！」

 

「不是！！！」綠谷出久無暇顧及孩子，他雙手扣住爆豪勝己的腕骨，與他勢均力敵地拉扯著，眼眶因為激動而紅了一圈：「我不是這麼想的！」

「那你是怎麼想？！」爆豪勝己暴躁地咆哮：「說啊！讓老子聽聽你還有什麼虛偽的好藉口！」

 

「我想要你愛我！！！」綠谷出久下意識衝著爆豪勝己吼，吼完之後兩個人都愣了，綠谷出久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驚天動地的話，頓時感到無地自容。

 

「不、不不不……」綠谷出久用力掙開爆豪勝己的束縛，哭喪著臉埋進自己臂彎裡的安全區：「你當我沒說──」

「怎麼可能啊！」爆豪勝己回過神來，面目猙獰地扯綠谷出久的手臂，但NO.1英雄甚至使出了個性捍衛自己的臉皮與顏面，他越扯越使勁，最後乾脆直接把嘴湊過去在他耳畔低吼：「你是白痴嗎？！」

 

綠谷出久咬緊牙關，不說話。

 

爆豪勝己在他耳邊嘆了口氣，溫熱的氣流氤氳著墨綠色的軟卷髮絲。

 

「喂，臭廢久，老子不是和你一樣的濫好人。」他抬起手掌，輕輕按在趴到桌子上哭的小橘子頭頂，孩子因為他們高聲的爭吵與衝突正哭得渾身顫抖。

 

「你覺得老子會接受一個融合了我和討厭的人基因的孩子？別他媽開玩笑，想想都要噁心死了。」

爆豪勝己感覺到懷裡的墨綠色腦袋微微顫了顫，卻仍像隻鴕鳥般悶著頭不回話，眾目睽睽之下爆豪勝己獨自承受這熾熱的關注，猶是他也忍不住感到侷促。

 

「──媽的，非要老子明明白白說出來才夠嗎？！」爆豪勝己的手掌很大，他一隻手按著孩子的腦袋，另一隻手用力扣住綠谷出久的後腦勺，強行把綠色鴕鳥挖出來，看著那雙淚水盈眶的眼睛。

 

「如果不是和你這廢物一起，誰他媽要去照顧一個來路不明的臭小鬼？！誰他媽跟個傻逼似的養這個和你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丫頭？！又不是什麼蠢死人的家家酒遊戲，別人隨隨便便偷個基因、擅自強塞過來的小孩，老子就得二話不說照單全收？！前因後果給老子搞清楚啊死廢久！」

 

面對被吼得發懵，直瞪著一雙大眼睛的綠谷出久，爆豪勝己決定不再浪費口舌。他將那張蠢臉按向自己，偏頭堵住那傻傻張開的嘴巴。

 

周遭響起了斷斷續續的掌聲與口哨，綠谷出久僵直了許久，終於重新啟動當機的大腦，輕輕推開越親越過火的爆豪勝己。

 

「那個，所以小勝一開始就……」綠谷出久凝視著他幼馴染的臉，用不確定的語氣說：「就打算把小橘子當我們的孩子養嗎？」

 

爆豪勝己舉起右手，毫不留情往綠谷出久的腦袋上捶。

「你在說什麼廢話。」他表情古怪地瞪著眼睛：「她本來就是我們的小孩。」

 

綠谷出久吃疼地捂著頭頂，卻掩蓋不住臉上綻放的笑容，他猛地撲進爆豪勝己寬闊的胸膛裡，雙手緊緊環抱著他的背。

 

「小勝，」綠谷出久閉了閉眼睛：「我好喜歡你。」

「老子早就知道了。」爆豪勝己嘟嚷著。

 

小橘子見他們和好，爬起來抹抹眼淚，不甘寂寞地爬上綠谷出久的大腿，硬是把自己塞進他們兩人中間，一左一右捉著衣角不放手。

 

「你們果然是夫妻。」哭得太久，一時止不住抽噎的小孩斬釘截鐵地說。

 

「現在還不是。」爆豪勝己低著頭，嫌棄地盯著懷裡兩個連哭相都一樣慘的人：「再過幾天就說不準了。」

 

 

總歸而言，耗時長久的認知不對等造成的誤會順利解開，小橘子終於能和父親一塊跳舞了。

只不過，牽著她的手抱起她優雅轉圈的並不是綠谷出久，而是爆豪勝己。

 

因為綠谷出久哭得實在太醜太沒形象了，擠在其他對親子舞伴中間著實讓畫面看起來不太美觀。

英雄人偶站在場外一邊流下喜悅的淚水，一邊給場內的父女倆拍照。房東太太站在幾米開外隨著節奏扭腰擺臀，探出食指切換了華爾滋的曲目。這是交換舞伴的信號。

 

場內的孩子們被父母放到地上，作鳥獸散，和他們跳舞的父母慢慢走到場邊，伸出手邀請另一半完成這支舞。

小橘子興奮地拉著爆豪勝己跑，她著急著要去找綠谷出久，步子邁得很大卻仍敵不過爆豪勝己刻意的拖拉，兩人一個重心往前一個往後，像出門蹓彎的主人與小金毛。

 

綠谷出久站在原地，傻愣愣地用衣袖揩淚，看著小金毛把一臉彆扭的主人拖來他面前。

 

小橘子費勁地把爆豪勝己的手心搭到綠谷出久的手背上，仰起腦袋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露出八顆牙齒的燦爛笑容。

 

爆豪勝己將綠谷出久扯進懷裡，像他們那天在客廳裡那樣摟住他的腰，盯著他悽慘的臉笑：「醜八怪。」

 

「還不是你害的……！」綠谷出久抬起浮腫的眼睛瞅了他一眼，從那雙琉璃般璀璨的紅眸裡看見自己的倒影，禁不住又低下頭埋進爆豪勝己頸窩裡當回鴕鳥：「好丟臉……」

 

「你哪一天不丟臉？」爆豪勝己帶著他翩翩舞動，綠谷出久下意識跟著他的腳步走，眼睛只盯著爆豪勝己的肩線，竟一步也未曾出錯。

 

他們慢悠悠地轉圈，場內盡是摟抱著深情對望的伴侶，就算綠谷出久賴在爆豪勝己頸窩裡不起來也毫不突兀。

 

轉到場邊時，綠谷出久與看著她們跳舞的小橘子對上眼，孩子雀躍地朝他揮揮手，綠谷出久卻一陣尷尬，不好意思再趴爆豪勝己肩上，抬起臉來望著爆豪勝己沒什麼表情的臉，總覺得現在有一種莫名的既視感。

 

「小勝……」

「啊？」

「我們這樣，」綠谷出久有些遲疑地看著爆豪勝己的眼睛：「算不算先上車後補票啊？」

 

爆豪勝己腳步一頓，聲音更大了些：「哈啊？」

 

「就是，我本來也沒想著能和你……呃，在一起……」綠谷出久一緊張，話不自覺又多了起來：「但仔細一想，我們好像除了交往什麼都做過了……先不說情侶之間會做的事，現在連孩子都──」

「要補票是吧。」爆豪勝己沒那耐心聽綠谷出久嘮叨完，摟腰的手向下移動，按住那兩團渾圓後用力往自己身上摁，兩人胯間貼得嚴絲合縫。綠谷出久眉頭一跳，感覺到下半身那沉甸甸又熱騰騰的威嚇。爆豪勝己看似溫柔地垂下頭擦過他耳鬢，嗓音卻讓綠谷出久背脊發寒。

 

「晚上老子一次性補死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