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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手pa的小段子

 

今年的聖誕節假期難得沒有行程,相澤消太這個魔鬼經紀人罕見地充當了回聖誕老人的角色。對於這個天大的好消息,爆豪勝己斜斜翻了個白眼,舉起右手揮了揮,語帶酸意地說:「那還真是感謝啊。」

 

相澤直接往他頭上薅了一把,冷冷地看著痛到咆哮的弟子:「這假給你真是浪費了。」

 

爆豪勝己知道這言下之意,嘴裡不乾不淨地嘟嚷著一些髒字,扭過頭去摁著兼聽耳機又開始調音。

 

月底要交新歌demo,作為當今炙手可熱的現象級饒舌歌手,爆豪老早就寫了好幾組詞。他一向效率極高,可是這一次似乎遇到了些許瓶頸,現在正在做的這個旋律和相澤上一回進來聽到的明顯相差甚遠。

 

相澤還不打算正面給他壓力,只倚在錄音台邊看了他一會,想起業界前輩方早傳來的小道消息,看似不輕不重地提:「歐爾麥特今天好像還挺有空的,剛剛還約我喝一杯來著。」

手擰在旋鈕上的爆豪不為所動,兀自沉浸在各色節奏裡,好像根本沒聽見相澤的話語一般。相澤聳聳肩,也不想對年輕人之間的事情干涉過多,話帶到了就停,離開前多叮囑了一句:「別給我熬太晚,後天拍雜誌封面讓我看見一釐米的黑眼圈就殺了你。」

 

爆豪勝己這會乾脆把兩邊耳機都罩在耳朵上了。

 

相澤走後,小小一間卻五臟俱全的錄音室安靜異常。高規格耳機裡不厭其煩地重播著爆豪方才隨手調的旋律,抒情而感傷的琴音與這個溫馨神聖的節日似乎不怎麼相符。

爆豪勝己面無表情地盯著面前的螢幕,看慣了的綠色波頻莫名的惱人。他猛地拔掉耳機將椅子轉了九十度,放在桌邊的手機恰到好處地響了一聲,拿起來一看竟是youtube的推送影片。

最近剛得了最佳作詞人的創作歌手發了新歌,mv封面充滿了文藝風格,歌手一頭綠捲髮上戴著細細的髮箍,表面還裝飾著石榴色的珠子,倚在磚紅色石牆背景裡就像肆意生長的槲寄生,在這冬日裡顯得格外應景。

 

爆豪默不作聲盯著那條推送提醒的封面看了一分鐘,最後手指一滑把它刪掉了,隨手把手機拋到身後的吸音地毯上。

 

「該死。」他耙著頭髮,低聲啐罵。

 

怎麼哪裡都有他。

 

***

 

綠谷出久上午參加了一個以小孩子為取向的聖誕節公益活動,他穿著造型團隊設計過的聖誕老人服,踩著中筒的黑色雪靴和小孩子擠在一塊唱歌玩遊戲,每個前來參加的孩子都得到了一份由公司派發的小禮物。公司為綠谷出久打造的親民形象又添磚加瓦了。

 

活動結束後綠谷出久請歐爾麥特吃了頓飯,聊以感謝他的恩師兼經紀人一年裡的辛勤提攜與照顧。不過用餐地點挑得不太好,飯吃到一半就被好幾個業內人士認出來並打招呼,為了寒暄與社交,一頓午飯愣是拖到了下午四五點才結束。歐爾麥特說是晚上有別的約,叫了輛車先走了。綠谷出久索性就讓來接他的助理直接開回住處。

 

下班尖峰時刻,走走停停的路上,綠谷出久坐在保母車裡幾乎是快要闔眼的狀態。助理開了車內音響,想播些舒眠的音樂,喇叭裡卻迸出了廣播主持人的問話:「您與綠谷出久一同並列本年度最具影響力男歌手,這是自兩位解散組合後首度被相提並論,請問對於此評價有何感想?」

 

一聽這話,綠谷出久的眼睛倏地睜得比平時都大,亮晶晶的瞳眸在車內忽閃著。助理沒注意到他的變化,手指一動又要切換頻道,綠谷連忙制止了他:「別切。」

 

趕在他制止的話語後頭,是爆豪勝己低沉而冷淡的聲音:「沒什麼好評價的。」

 

綠谷出久呆愣了一會,悵然地躺坐回椅背上時才發覺自己因為迫切想聽到答案,整個人下意識往前座拱。

 

主持人抓準這句話裡的冷意,接著問:「是對這個評選結果不滿意嗎?」

 

爆豪勝己停頓了一下,綠谷出久屏足了氣息,感覺心臟在這幾秒鐘的時間也跟著停跳。半晌,爆豪說:「誰管它什麼評選,我只做自己想做的歌。」

 

主持人的回應被助理掐斷了,他關掉音響後扭頭望向後座的藝人,擔憂地問了聲:「綠谷君還好嗎?」

 

綠谷出久頭低低的,眼睛望著前座椅背不曉得在想什麼,聽見助理的關心後,他才抬起臉來,擠出一個標準的笑容:「我很好啊。」

 

助理好歹也跟著不少藝人大風大浪過,不太相信地盯著他看,謹慎地斟酌著字句想安慰他:「那個,我覺得綠谷君的歌都很棒!能創作出不同風格不同取向的歌曲,受眾範圍也很廣,能做到這樣的歌手可不多!」

 

綠谷出久還是在笑,「謝謝你。」

 

事實上,他早就知道爆豪如何看待他與他的歌,挫折感經歷過時間的洗禮,早就已經鈍化了。

爆豪勝己有一個私人推特號,平時是鎖著的狀態,只有創作期間會打開。這個帳號極其低調,連頭像都只是普通價位的一隻單邊藍芽耳機,follow數僅只兩位數,綠谷出久還是認出來了。歸功於幼馴染或者前搭檔之間的默契未免太抬舉,真要說的話,大概是因為那副怎麼也忘不了的、橫貫了兩人團體時期的、曾經共享過最後卻拆分開來的耳機。

 

還沒出道那會兒經濟拮据,兩人又不願求助家裡人,把租來的工作室當房間住,連造價便宜的耳機都捨不得換。偏偏兩個人寫歌的習慣一模一樣,靈感枯竭時總要聽一聽崇拜的歌手聲音,為了要不要買第二副耳機,他們倆甚至在破舊的小出租屋裡打過一架,最後礙於鄰居抗議而氣喘吁吁停戰,爆豪勝己不情不願把盒子裡右邊耳機扔給綠谷出久,剛打完架的少年們撇撇嘴,默默又躺在一塊聽歐爾麥特那首經典的搖滾名曲。

 

這個習慣延續至今,以至於綠谷出久寫不出來歌,躺在床上聽著右耳的歐爾麥特,手機介面下意識循著歌名的關鍵字,點進分享歌詞的其中一個帳號裡時,對著毫無個人色彩的單純文字,腦海裡直覺浮現出爆豪勝己那張臉。

 

──也許二十年的默契還是有些用的。

 

很少能有兩個創作歌手的習慣與創作週期如此相似,也很少能有人像爆豪勝己與綠谷出久這樣在彼此的人生中畫下過分濃重的一筆,最後就連分道揚鑣了都得被綑綁著提起。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聽同一片CD、喜歡同一首歌、參加同一場歌唱比賽、最後還進了同一家公司被包裝成二人團出道。媒體將他們的名字擺在報導標題裡,大肆宣揚兩人的緣分之深,吹捧他們優秀的業務能力,讚揚這個組合將會是未來登頂的熱門人選。

 

媒體的確說中了,他們快速成名,第一年就獲獎,專輯和單曲點閱率都遠超同期,粉絲俱樂部每個月人數呈指數增長。接下來的兩年間也勢如破竹,大大小小獎項基本拿了個遍。人們都說他們有機會創造樂壇的新時代,預言他們將如團名“Core”一樣,成為日本流行樂中的核心。

 

預言沒有成功。綠谷出久和爆豪勝己在第四年就結束了,包括他們組合的前途、包括他們牽扯不清難以界定的感情。

 

事到如今,綠谷已經快忘記兩人是為了什麼、又怎麼吵那最後一架的。剛拆夥那會兒他痛苦萬分,好幾次想要回頭認輸,可是時間並沒有對他寬容,錯失良機的和好拖了這麼幾年,好像再也開不了口了。

 

綠谷出久明白,兩人的歌路天差地別,就算沒吵那一架,終究還是無法永遠一起。爆豪勝己樂理底子強,做的歌獨具個人特色,自成一派,而綠谷出久酷愛多方參考,每種風格都要試一試。從以前開始兩人為了曲風就沒退讓過彼此,這樣的兩個人註定不能和平共處,而如今他們的成就也證實了分開各走各的才是最好的選擇。

 

他以為自己早就不在意了。可是為什麼,當綠谷出久從廣播中聽見爆豪勝己如五年前一樣對他無言的批判時,會有種自己仍被遠遠拋在他身後的錯覺呢?

 

***

 

前所未有的大危機。

爆豪勝己以極其頹廢的姿態癱在椅背上,手臂垂落在身側,看著錄音室天花板的空調葉片發愣。

相澤消太推門進來一看,電腦並沒有在運作,爆豪勝己耳朵上的不是錄音用的監聽耳機,而是那隻破舊到令人懷疑其音質的單邊藍芽耳機,便不忍地瞇起眼睛,扶額咳嘆:「你知道今天是聖誕節了嗎?」

 

爆豪勝己閉著眼睛回話:「難道你還要送我聖誕節禮物不成?」

 

「要是你再不交demo出來,我發誓,」相澤消太托抱著手臂,表情陰狠:「今年就是你最後一次過聖誕節,臭小子。」

 

顯然他不是第一次這麼威脅,爆豪勝己油鹽不進地保持著提不起勁的模樣,甚至抬起手調高了耳機音量。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相澤消太心想,嘴上口氣又和緩下來:「反正你這麼窩著也熬不出歌來,不如出去晃晃,轉換一下心情。」

 

黑髮的幹練經紀人搓搓下頷:「你很久沒回家過節了吧?給我滾回去盡一下兒子的本分啊!」

 

「啊?」爆豪勝己皺起眉,想起自家老媽的臉,正要搖頭拒絕,相澤消太已經過來踢人了。堂堂現象級歌手被踢著屁股趕出錄音室,一臉莫名。

 

回家過節。爆豪勝己耙了耙腦袋上恣意生長的金色髮絲,想起推送影片封面那磚紅牆上的槲寄生。

 

真是糟糕透頂的聯想了。

 

他開著車,一個人在失去了陽光卻被節慶氣息點亮的街道上徘徊。他並沒有回到父母在的老家,而是去了很久以前租過的那間工作室。

 

老舊的房子座落在大街後方,背對著所有熱鬧街景,安安靜靜矗立在一排相似的建築中間。爆豪勝己把車停在房子樓下的對面空地,坐在駕駛座上把音響打開,連接手機藍芽。

 

清亮的嗓音在車內輕快地循環起來。

還是喜歡搞這種遜不拉唧的東西啊。爆豪勝己沒有看mv畫面,而是閉起眼睛專注地沉浸在旋律與歌詞中,直到歌聲末了,音樂餘音漸弱,才睜開眼睛去看手機屏幕。

 

就是這時候,漸黑的畫面裡又慢慢亮起一行白色的手寫字體。

不是什麼煽情浪漫的句子,但爆豪勝己卻愣了很久。這句子很平凡,卻直截了當擊中了心臟,爆豪在沉重而且劇烈的心跳聲中,彷彿聽見被自己無情斃掉的那些旋律。

是一樣的,儘管節奏不同、儘管曲風迥異,想要傳達的想法是一樣的。

 

周圍沒有任何人,爆豪勝己卻忽然感覺到一絲赧然。過了這麼多年,他仍為這種不經意間的巧合感到呼吸不暢。

他們明明哪裡都相反,像兩塊左右顛倒的拼圖一樣,哪裡都容不下對方。

明明應該如此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些曾經在出租工作室裡面紅耳赤爭吵、拳腳相向、寫歌、相擁接吻的日子,此刻又在回憶裡復甦成原來的熱度。

 

***

 

推特提醒從手機上跳出來時,綠谷出久還秉持著想從小勝的發言裡尋找靈感的想法,點開了推文。新歌反響很好,歐爾麥特半帶請求地希望他再多寫兩首歌湊成一張單曲,但剛從廣播節目的爆豪勝己那裡收穫一波打擊,綠谷出久實在很難整理情緒投入創作。想著要不上街散散步,走著走著腿就自動來到熟悉的街道。

綠谷出久一邊唾棄自己沒出息,一邊身體很誠實地爬上屋外的階梯。二樓最尾端那間房依舊像記憶中那樣老舊,門牌是空白的,這讓綠谷出久大著膽子試著去推門。門沒有動。

 

「鎖著也是理所當然的吧……」綠谷把臉埋進大衣厚重的衣領裡,低下頭摩娑手機介面,那則推文就跳了出來。

 

推文很短,只有幾個字:冬天是適合思念的季節。

 

綠谷出久眨了眨眼,驀地長按home鍵,又重新點進推特裡搜尋了一次。

那句被他寫在新歌mv末尾的話語,依然好好地躺在爆豪勝己私推最上方。

 

不可置信的質疑聲音從綠谷出久喉間擠出:「哈啊?」

 

聲音重疊了。

 

綠谷出久當即抬起頭望向來處,眼睛裡的光閃了一下,旋即化作水珠滾落。

 

爆豪勝己站在長廊的另一頭,他啞然而震驚地同樣望著綠谷出久,暗紅色的眸子瞇了一下,像在思考這種場景為何會發生。

他沒能思考太久。當綠谷出久忍著洶湧的情緒,鼻頭發紅地衝他輕輕喊了聲“小勝”,他就不再猶豫了。

 

爆豪快步走向二樓的盡頭,表情隱忍,眉頭緊蹙,腳步氣勢洶洶。

他把自己緊攢了五年的自尊與嘔氣踩在腳下,衝過去狠狠抱緊了綠谷出久。

 

老房子隔音很差,聖誕佳節的賀曲從隔壁房間門內悠悠傳來。爆豪勝己想起有一年他們曾經聽著隔壁放的歌,一起即興改了節奏,他破天荒主動給綠谷出久唱了一次和聲。

 

今年的爆豪勝己沒有隨著旋律哼唱,他抬起手捧住那團即使沒戴紅色髮箍也十分應景的綠捲髮,親自堵住那道自心中響起的聲音。

 

***

 

翌年,綠谷出久在個人演唱會上表演的最終曲目,罕見的既非個人成名曲,也和偶像兼經紀人歐爾麥特沾不上邊。而是從未發表過的未命名歌曲。

 

現場樂隊一下前奏,綠谷用手將汗水淋漓的綠捲髮往後撥,從舞台正中央走到右側的升降台上。炫目的大燈暗下,溫柔的黃色聚光打下來,照亮了他纖瘦的側影和麥克風架。

 

簡單的鋼琴和鼓點伴著綠谷嘹亮而富含情感的歌聲,A段畢,他舉起右手,像要抓住什麼似的伸向前方,在指尖末端的遙遠另一邊,第二段主歌神秘男聲同左側升降台一起浮上台面。

 

一頭被聚光燈照得發白的金髮率先躍入投影大螢幕裡,現場觀眾陷入短暫的呆滯,而後同時爆發出足以貫徹雲霄的亢奮尖叫。

 

歌迷做夢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能再看見這對昔日組合站在同一個舞台上,面對面唱著歌。

這對當初以極其難看的場面拆夥的組合,如今深望著彼此用一首歌合而為一,兩人截然不同的音色完美地融進同一段旋律,時隔多年依然契合。大螢幕誠實地轉映著他們交匯碰撞的視線,擊中歌迷的不只有歌聲,還有空氣中蒸發的電流。

 

不少自組合時期便在的歌迷哭了。屬於她們的聖誕夜魔法降臨。

於她們而言,這一眼即是任何東西都比不上的最好禮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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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雨之星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