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替穿著白色蓬蓬裙小女孩拿氣球時,不小心將那顆紅色氣球捏破了。
青峰大輝咂了下舌,聽見腳邊那個金髮小女孩開始嗚嗚哭泣的聲音,搔了搔頭又走到另一邊,將另一顆藍色氣球從氣球拱門上摘下。
「拿去吧,別哭了,今天可是祝福新郎新娘的好日子。」
女孩擦了擦眼淚,笑顏逐開地接下氣球,在蹲下的男人臉邊落下有著孩子奶香氣的一吻,高興地跑走了。
青峰頂著微妙的表情,用手指刮了刮被親的臉頰。他回頭望向正在門口幫忙接待賓客進入教堂的那個男人。
對方今天穿著一襲深黑色西裝,白色的襯衫突顯出小領結的強烈存在,映襯著那頭紅髮,顯得精神且朝氣。
很好看,幾乎成了全場焦點。
但青峰覺得貼身剪裁的純白色,更適合火神大我。
他站在草地上晃了神,想像著穿上白色西裝的火神大我,在紅毯另一端注視他的場景,散漫的焦距竟不自覺對上那雙紅眸。
火神充滿複雜的目光僅僅在他身上停留了幾秒,便又閃躲而開。青峰有些挫折而煩躁地又咂了下嘴,被從旁邊經過的女士投以訝異而古怪的目光,連忙尷尬地輕咳了兩聲。
青髮的亞洲男人將右手插進褲兜,抬起頭又瞧了台階上的紅髮男人一眼,對方卻因為穿著伴娘禮服的女人靠近說了什麼,而轉身走進禮堂內。
而與此同時,方才那位女士似乎認出了青峰的身分,拉著男伴一同上前來。
「請問能和你合照一張嗎?Mr. Aomine?」
「啊…當然。」青峰瞧了那兩人一眼,點了點頭允許他們靠近。
合照之後,男士特別興奮地和他握了手,滔滔不絕地讚揚著青峰的戰績。
「我們全家都是Clippers的球迷!我弟弟最喜歡的球員就是你了!」
「謝謝。」青峰客套而禮貌地笑了笑,「但你們卻來參加Lakers球員的婚禮?」
「噢,是的,我老婆是新娘的公司同事!」男人搭著女士的肩,兩人一同微笑著,「你呢?」
「啊──」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頭望進敞開大門的教堂裡,那背對著他站在紅毯上的紅髮男人。
「大概我也是的。」
02.
婚禮進行曲的餘音在青峰腦袋裡繞了三圈才完全散去,這期間,新郎與新娘早已覆誦完誓詞,伴郎與伴娘從兩邊遞上戒指,而後退到一旁站一塊兒。
青峰緊緊盯著與盤著粉色髮髻伴娘有說有笑的火神,不高興的情緒幾乎從每個毛孔溢出。
鄰座的是Lakers某位小前鋒,正為婚禮順利完成而鼓掌著,轉頭卻見青髮男人黑壓壓的氣場,愣了許久才問道:「你還好嗎?青峰?」
「顯然不太好。」青峰臭著臉,目光仍黏在火神身上不願挪開,又似乎想到了什麼,斜眼瞥了那位不算熟的朋友一眼,咬了咬牙。
「下次我絕對要打趴你們。」
「Huh?」Lakers的小前鋒一臉莫名奇妙。
「尤其是前面那個故意在今天結婚的傢伙。」青峰不管對方聽沒聽懂,逕自惱怒地咕噥著,「我要在球場上宰了他!」
「今天?」男人歪頭想了想,「今天是好日子!不是嗎?」
「你在說廢話。」青峰皺了皺眉,隨著攢動的人群起身,在離開長椅前回頭瞟了Lakers的隊員一眼。
「今天可是我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
青峰解開令他有些綁手綁腳的西服外套鈕扣,撥開擋在前方的人牆,來到角落裡粉髮伴娘的面前。
「那個笨蛋呢?」
「怎麼這麼叫火火呀,阿大!」妝容美麗的伴娘將一絲鬢髮捋到耳後,挑了挑裙擺好讓青峰無礙地站在自己身旁。
「剛才Johnson有些事情要跟他討論,兩人去了新郎休息室啦。」
「切。」
桃井五月探頭瞧了瞧青梅竹馬的臉色,彎起嘴角看著逐漸向外面移動的賓客。
「我說啊、要是覺得不好的話,要不要主動道個歉呢?」
「我又沒錯,錯的是那傢伙。」青峰扯鬆了胸前的領帶,墨藍色的雙眼染上了不甘的顏色。
「神經大條又固執的渾蛋。」
「小心我跟火火告狀去哦。」桃井吐了吐舌,一瞬間懵了臉的男人頓了頓,決定還是別和眼前這女人較勁。
「光顧著耍嘴皮子,要妳幫忙處理的事辦了嗎?」
「辦了啦~為了瞞過火火我可是費了好大工夫的。」桃井得意地挺起胸,見青峰的神色和緩了些,又悄悄露出微笑。
「結果最後,還不是自己先妥協了。」粉髮的伴娘輕聲嘟嚷著。
正打算離開教堂的男人停止了腳步,回過頭來瞪向她。
「妳在那碎碎念什麼啊醜女?」
「才沒有呢,你這臭黑皮!」
「先說好啊,」青峰懷疑地瞅著她,撂下狠話:「我今天一天可是不會主動找那傢伙說半句話!」
「是是~哎呀buffet快要開始了呢!我得先去換套衣服了!待會見!」
「喂!」
青峰望著青梅竹馬走遠,一股火沒處發,只能按捺著咬緊牙關。
空無一人的教堂此時卻有些悶熱,大概是心情不美麗導致生理上的不自在,青峰覺得渾身都不對勁了起來。索性脫了外套拎在臂彎裡,領帶猶豫了三秒仍是妥妥地掛在脖子上。好歹等會也要參加草地上的婚宴,要是被某人看見自己一副邋遢樣,這架大概吵不完了。
想起兩人選擇在今天這種日子冷戰的原因,青峰又莫名地火大了起來。
不生氣、不生氣,好男人不跟蠢男人計較──才怪。
他抬起手臂,腕表上的時針已經接近最上方的數字。
很好,火神大我。男人瞇起雙眼。
你已經欠我12小時,看你怎麼償還。
03.
吵架對青峰大輝與火神大我來說,不過是日常,就算吵得再兇,甚至互毆了起來,往往吵到最後幾乎忘了自己為了什麼而生氣。
但這一回青峰就算失憶一百次,也不會忘記吵架的原因。
就是火神大我惹我的,我理直氣壯。活了二十八個年頭,依然像個長不大孩子的男人恪守立場。
提前半個月策劃好的慶生,被本人一句「要當隊友伴郎所以沒空」完全毀壞,不僅如此,在青峰不甘心地上訴後,脫口而出自己的生日根本沒啥重要的傢伙,簡直可恨到極點。
青峰大輝喜歡火神大我身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地方,除卻一點。
那副自己怎樣都無所謂,永遠都是別人的事最重要的模樣,青峰看一次就想揍一次。
就連現在,因為致完詞被伴郎團調侃而笑得開懷的紅髮男人,那一貫的陽光笑顏都只讓青峰感到煩躁。
那張笑臉本該出現在自己的慶生計劃裡,此時卻浪費在這種青峰壓根不想攪和的場合。著實令人不快。
男人怨念的眼神也許太過強烈,在草地中央玩小遊戲玩得不亦樂乎的火神猛地渾身一顫,視線往後準確地對上那雙海藍色的狹長眼眸,登時僵硬在原地,任由其他伴郎拿著玩具塑膠槌往他腦袋上敲。
我才不管你,自個兒被欺負死吧。青峰暗想,無情地撇開目光,裝做對餐點極有興趣似的,拒絕關注那個眾所矚目的紅髮男人。
明星球員的婚禮,理應是充滿著鎂光燈與攝像機的,但在某塊角落,某位人氣球員卻因為氣場實在太過令人退卻,自宴會開始便沒人敢主動往砲口上撞。
青峰大輝绷著臉向侍應生要了杯香檳時,桃井站在新郎與新娘身旁,拉著被調戲正炸著毛的火神向眾位賓客宣布今天的第二件好事。
「今天除了是我們隊裡的老處男Johnson結婚的日子,也是我們家Tiger──火神大我的二十八歲生日!請大家為他唱生日快樂歌吧!」
粉髮伴娘的話語隨著舉起的笛形玻璃杯,將全場氣氛帶上新高點,眾人齊聲合唱生日歌,就連新郎新娘都成為對火神祝酒的其中一員。
紅髮男人受寵若驚地笑著,靦腆地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只有青峰,在這個本屬於兩個人的時刻裡,伸手摸向長桌邊做為裝飾的橙紅色花朵,啜飲下淡金色的氣泡酒。
他不說話,也並未跟著眾人的節奏唱歌,他只是抽出其中一朵花,輕輕將嘴唇貼在微捲的花瓣上,彷彿將全部的心意都灌注其中。
04.
據說香檳往往比烈酒更快使人喝醉,火神現在認為大概沒錯。
他不該仗勢接受其他賓客一杯接一杯的祝酒的。
色澤淺淡而優雅的香檳,味道酸中帶甜,一口飲盡的口感助長了甜蜜的心情,不知覺間已被無聲攻陷了大腦。
紅髮的伴郎揉了揉太陽穴,抬手掩飾因為酒精而漲紅的臉色,微笑著與球隊的伙伴們碰杯。他盯著杯口不斷往上竄的微小氣泡,眼神有些渙散,卻強迫自己看清所有事物。
撐著,還沒完呢。
許多人跟他說了生日快樂,隊友的婚宴儼然成了他的生日派對,但聽見了這麼多祝福的話語,唯獨他最想聽見的那一句還沒出現。
況且,自己還反欠對方一句道歉呢。
「Tiger,你還好嗎?需要休息嗎?」另一位伴郎搭著他的肩膀慰問,火神婉拒了他的提議。
「Thanks,我還好。」
他抬頭望向對面朝他舉著酒杯的賓客,勾起嘴角做出回應,玻璃杯還沒湊到嘴邊被從後方攔截走了。
擠開另一位伴郎的青髮男人伸出右手,將火神牢牢攙扶著,接過笛形杯的手則向賓客致意,男人不發一語便喝光了香檳酒。
火神迷茫地瞧他,剛喊了聲「青峰」,身軀隨即被迫扭轉,男人半拖半抱地拉著他到休息區,過程中不忘向火神的同伴們打聲招呼。
等到安置好火神後,青峰站直身子快速丟下一句別亂跑,便又離開了休息區。火神低頭看了看自己坐的這把椅子,隨意地抬起頭,目光裡那朵十分熟悉的品種花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
當青峰向侍應生要了濕毛巾和水回來時,火神緊握著那朵極具特色的虎皮百合,雙眼凝望著那朵橘紅色花朵,卻又像透過它在回憶著什麼。
青峰嘆了口氣,放緩了走近他的腳步,火神隨著他的接近而抬起臉,把腦袋重重地往他懷裡撞。
男人撇了撇嘴,大而厚實的手掌搓了搓那顆溫熱的腦袋。
「道歉呢?」
「對不起…」
紅髮男人十分老實地認了錯,生怕口頭上說得不夠,連帶著抓住臉埋著的那片黑色襯衫,像一頭央求撫摸的老虎般輕輕地蹭。
青峰一把將那顆腦袋從懷裡挖出來,濕毛巾粗魯地蓋到他臉上胡亂擦抹,引來底下人的不滿哼聲,才生硬地放鬆了力道。
「別以為這樣就算了,你欠我的我還記著。」
「我知道。」
「既然你這麼誠心誠意地說了對不起,本大爺倒也不是不能對你說聲生日快樂。」
「已經收到了。」火神從濕毛巾裡探出臉龐,直直望進那雙他所喜愛的眼底。
「你的祝福,我確實地感受到了。」他晃了晃手裡的那朵虎皮百合,輕吻那捲曲的花瓣。
青峰露出拿他沒辦法的無奈表情,把水杯塞到他嘴邊。
「喝吧,喝完了就回家,你自己能走吧?」
「唔唔。」火神無辜地吞著水,朝他搖了搖頭。
「腿沒力氣,走不動啊。」
「走不動你妹,明明清醒得很。」青峰照著那顆張揚的火紅色腦袋掄了一拳,用不到兩成力。
火神不服地睜大雙眼,揉著腦袋哼唧。
「那你自己先走好了,我坐在這等恢復力氣了再走。」
「想都別想。」
青峰將臂彎裡的西服外套扔到火神身上,背對他蹲下身,雙臂從膝窩後方穿過,穩穩地把人揹了起來。
火神發出沒心沒肺,卻十分純真的笑聲,心安理得地待在伴侶背上把玩那朵花。
「喂,誰給你挑的這身西裝?」青峰掂了掂背上的重量,目光早已鎖定還在與賓客交談的桃井五月。
「嚴格來說是桃井,不過其實是伴郎團共同決定的。怎麼?不好看?」
「沒有。」青峰笑了一下,眉眼裡顯露出了傲然。
「不過比起我們結婚時的那套差遠了。」
火神顯然不怎麼同意這個評價,撇著嘴不開心的表情像個孩子。
「就你眼光最高,行了吧?」
「廢話。」青峰得意著,連腳步都輕鬆了幾分。
火神不予置評地聳聳肩,又仔細端詳著那朵花,越看越覺得是自己家門前栽種的那一叢裡摘出來的。
「話說這個,該不會是家門口那一叢長的吧?」
「是又怎樣?」
火神一聽,回過頭去看整個草地裡擺放的十數張長桌,每一張桌子邊緣都擺放著一小盆虎皮百合,每朵花都無辜且可憐兮兮地垂卷著,像在與主人做最後的道別。
他愣愣地扭回頭,瞪著青峰的髮旋嘀咕:「該不會回到家迎接我的,是一簇光禿禿的草吧?」
「好歹還剩下兩朵,你該感到高興。」
「……」
火神生無可戀地倒回男人肩上,沉痛地道:「我原本以為今天會是非常完美的一天的。」
聞言青峰停在原地,往上掂了一下,好讓火神更安穩地趴在背上,才繼續向前走。
「我原本也這麼認為。」青髮男人低笑,「但現在它的確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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