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分集貨區

#警官峰x酒吧歌手火

**********

手機鈴聲響起時，青峰大輝正將臉埋在洗臉台裡，沖刷著堆積如山的睡意。他花了五秒找毛巾，並將臉從微涼的水裡抬起，棉質毛巾蓋在臉上的同時，手指按下了手機的接聽及擴音鍵。甫一接起，青梅竹馬那略顯尖銳的嗓音便隔空傳來，使男人細長的眉宇壓出皺摺。

   “喂喂？阿大！你今天需要出勤嗎？”

   「要啊，每天每分每秒都要的。」青峰懶懶地回覆，對著鏡中一臉睏意卻依舊稜角分明的臉龐打了大大的呵欠。

   “不要用這種語氣敷衍我，都二十多歲了還要人操心。”對方用像是母親一般的口氣訓話著，青峰翻翻白眼，回頭將毛巾甩回架上。

   「是是，五月老媽，一大早打過來有何貴事啊？」

   “誰要當你媽！”桃井五月先是反駁了青峰的調侃，而後又恢復那迫切的語氣，小心翼翼地詢問：“對了，阿大，你上次……和我介紹的對象相處得如何？有再聯絡嗎？”

    對了，就是這種口氣，說不像老媽誰信。青峰狠狠咂了舌，抓起手機走出浴室。

   “吶吶！到底怎麼樣了啊！順利嗎？”

   「搞砸了！妳滿意了嗎？」青峰將手機摔到沙發上，背面塑膠殼與真皮沙發發出悶悶的摩擦聲響，青峰不理會電話裡女人滔滔不絕的抱怨與責備，逕自走到廚房倒了杯水。

    在回到客廳時，青峰非常恰巧地趕上了桃井的後續計畫宣言。

   “我還以為你們倆一定會一拍即合呢……因為哲君說你們各種意義上都很像啊。”

    ──哪裡像了我操。青峰腹誹著，一邊將水飲盡一邊伸手抓過手機準備掛斷。

   「沒啥事了吧？我掛了啊，上班要遲到了。」

   “啊等等！阿大！我又找到一個了！他對你也很有興趣喔，要不──”

   「媽的妳還來啊！這裡是美國又不是日本！成天給我安排這種老套的相親幹啥啊！」青峰氣憤又委屈地叫囂著，桃井頓了一下還想說什麼，青峰趕在她之前又扯著嗓門吼：「反正我再也不去什麼鳥相親了！妳別打什麼餿主意！」語罷他狠狠摁下通話結束鍵。

    青峰坐在沙發上抽著嘴角，眼角瞄到茶几上那張桃井硬塞給他的上一回相親對象的照片，一把火瞬間燒上喉嚨，他劈手抓過那張印有一個男人的相片撕成兩半，揉成團反手扔進三公尺外的垃圾桶。

#####

    Jackson一路上都膽戰心驚地握著方向盤，理由並不是因為接下來的任務，而是坐在他身旁的副駕座，從頭到尾都擺著一張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臭臉的，青峰大輝警官。他嚥了嚥口水，瞄向不斷為車內製造黑色低氣壓的男人，嘗試開口挑起話題驅散這過於壓抑的氣氛。

    「Well……」

    「閉嘴開你的車，如果不想淪為挨揍的對象的話。」青峰撇撇嘴皮笑肉不笑地道，那眼神太過可怕，Jackson識相地聳聳肩，閉上嘴專心開車。

    他們正在去往洛杉磯城某條大道的路途上，這條大道向來都充滿著許多年輕一族的次文化與非主流的事物，pub之類的也特別多。刺激的要素多了，有些社會不待見，或者法律不待見的行為便會在此產生。他們──LAPD緝毒司的青峰警官與Jackson警員，以及緝毒司其他同僚，此次的任務便是奉上級命令，潛入位於這條大道上最戶限為穿的一家酒吧，找出某些人或某些組織在裡頭交易毒品的證據，並當眾逮捕嫌犯。

    警方將車停在不遠處規劃的露天停車場內，不動聲色地分批進入這家名為『Rainbow』的酒吧。青峰做為本次任務的現場指揮官，帶著Jackson墊底，當他們和其他兩名警員做為最後一批潛入的警力進到酒吧內後，一場貓抓老鼠的遊戲便開始了。

    青峰指派好警力分散在各處等候指示，默默地觀察起這家酒吧內部。

    昏暗中僅有幾顆天花板上的霓虹球支撐著整個空間的能見度，吧台邊三三兩兩地坐著幾個男人，而中間的桌椅區，成群的男人們正調笑著，所有人都沉浸在這種舒適而保有部分隱私的氛圍裡，殊不知周圍的任何異動。

    男人望著最前方那比其他地方都稍微亮一點的小型舞台，無意識地盯著正中央那根麥克風立桿。這家酒吧之所以生意相較其他家要好，原因之一便是因為在固定的某些時段，酒吧會請駐唱歌手在現場演唱，由於這家酒吧性質特殊──好吧說明白點它就是間gay吧──而歌手本身長相亦是符合顧客口味的類型，生意興隆是意料之中的事。

    青峰做為同類人──他實在非常不想承認，因為他始終堅持自己是雙不是同──自然略有耳聞，『Rainbow』有和一位駐唱男歌手簽署合約，約定每周三及周六晚上都必須在酒吧內表演，而這位歌手無論是長相、性格或者歌聲，都讓所有在場的單身男性深深著迷，因此，『Rainbow』在周三及周六總是人滿為患。

    他雖然來過幾次，但恰巧都沒碰上歌手表演，今天是周五，大概也碰不上了吧。青峰面無表情地挪開注視著舞台的視線，就在他改而望向面對舞台的左側角落時，幾個年輕人鬼祟的模樣映入他的眼簾，青峰瞇細了眼，咧著嘴角輕笑了聲。

    「準備行動。」他按著微型耳麥向全體警員下令，警察們的回覆與顧客們歡呼鼓掌的聲音重疊，青峰沒在意，他筆直而若無其事地朝那群小伙子走去，可憐的少年們還不曉得自己被大批警力包圍，其中一個正握著手機不斷按著鍵，像是在和誰傳送訊息。

    舞台上響起陌生卻又格外熟悉的中低嗓音與音樂時，青峰冷冷地喊了句：「全員出擊。」

#####

    火神大我從來沒碰過如此失控的場景，他只是應酒吧老闆的請求，在周五……或者說2月14號這個特別的日子裡到酒吧裡做額外演出，怎知當他站上舞台，才唱了幾句便遭遇到警察圍捕毒品交易犯的現場。

    「真是……還讓不讓人好好過情人節啊。」至今單身的火神低聲碎念著，站在台下平淡地看著朝他走來的一位年輕警員。

    Jackson挺起胸膛自認威武地經過那些等待警察搜身確認才能離開的一般顧客，來到火神面前，他雙手抱胸，抬起右手扶著下顎仔仔細細地打量起火神的外表，在瞧見昏暗燈光下閃耀著暗紅近黑的髮色，及那雙藏在略長瀏海下的兇惡分岔眉後，男人立刻咋舌掏出手銬。

    火神錯愕地瞪著這位連搜身或查看錢包的動作都沒有，二話不說便將自己銬上手銬往外頭拉的菜鳥警員，呆了一下才佇足抵抗警員向前拉的力道。

    Jackson雖然個頭長到一米八多，但瘦瘦弱弱地活像根竹竿，和比他高身材也比他好的火神拼力氣自然贏不了，扯了幾下沒能動彈後便火大地轉過頭來和火神乾瞪眼。

    「你幹嘛？警告你好好服從警察啊！要不然你可得再背上一條……」

    「我沒犯法。」火神眼神堅定地看著Jackson，石榴色的紅眸裡洋溢著晶亮的碎光，在這個昏暗的空間裡格外像星星，Jackson盯著他看，不禁愣了一會，直到青峰喊他的不耐煩聲音由遠至近他才猛地驚醒般用力搖了幾下頭。

    青峰從他背後走過來，表情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說：「你嗑藥啊？頭晃得這麼high。」

    「青峰……青峰警官！」Jackson回頭，一邊澄清一邊扯了扯手裡的手銬，使勁將火神推到青峰跟前。

    「青峰警官！這個人一看就知道是不良少年！你看看！長相兇惡就不說了頭髮居然還染成這種紅色！這個絕對要帶回局裡好好盤查一番！」Jackson在一旁口沫橫飛地說著，而面對面的兩人卻同時愣住，怔怔地望著對方。

    Jackson發覺兩人的不對勁，停下了解說交互望著兩人逐漸面目猙獰的表情。

    「是你！」兩人嫌惡地同時大吼，片刻又抽著嘴角再吼了一句：「別他媽跟我說一樣！」

    「Wow.」Jackson為這驚人的默契小聲地驚嘆著，不自覺往後退了一小步，原本抓著火神的手也放開了。

    青峰沉默了一下，低啐了一聲瞟向火神手腕上的鐵製手銬，轉向作壁上觀的Jackson，朝他伸出手。

    「鑰匙拿來。」

    「What?」Jackson有些吃驚地望著青峰，「那個，長官，就算你們看上去似乎認識，也不能這麼濫用職權……」

    「屁話一堆。」青峰皺了皺眉，反手指著臉色難看的火神，「他的頭髮跟眉毛都是天生的，這次事件跟他沒半點關係。鑰匙拿來！」

    Jackson詫異地交互望著他們兩人，趕忙將手銬鑰匙掏出來恭敬地遞給青峰，青峰一把搶過去，給火神解了手銬，火神一重獲自由後甩了甩有些發紅的手腕，拳頭出奇不意往青峰臉上揮過去，Jackson反射性往後跳的同時，青峰將拳頭穩穩接了下來，一雙細長的眉宇擰得緊緊。

    「運氣真背。」火神抱怨地低罵了一句，抽回被擒住的拳頭。青峰懶懶地聳肩，對他的言論不予置評。

    火神望向那群被銬著排排蹲坐在地上等待被警察們帶出去的少年，扯出一個不算親和的笑。

    「在這裡見到你簡直是我本週最大的倒楣事。」

    火神帶刺的言語讓青峰的表情變得凝重，Jackson張大嘴瞪著火神，又驚恐地回過頭去瞧青峰的臉。這個染紅髮……呃，天生一頭紅髮的男人居然敢公然挑釁全緝毒司脾氣最差的青峰警官，簡直不想活了吧？

    Jackson已經能想像出這個輪廓英氣，帶著十足男性魅力的男人被青峰揍得鼻青臉腫的可憐模樣了，但青峰卻只是淡淡地說了聲：「哦。」然後再沒下文。

    火神似乎露出了有些懊惱的神色，他低了低頭。這時青峰才再度開口：「原來你駐唱的地方在這啊。」這句話使火神重新抬起頭看他，石榴色的目光裡像是因回想起什麼而又升騰起怒火。

    Jackson做為旁觀者越發看不懂兩人的互動，就當他以為這尷尬而暗藏火藥味的對話將因火神越來越惱怒的神情演變成襲警事件時，火神瞪了青峰一眼，朝他豎起左手中指，隨後轉身揚長而去，留下一臉淡然的青峰和幾乎將眼珠子瞪出來的Jackson。

    「噢，」Jackson愣了許久，恍惚地轉向青峰，「長官你朋友真犀利。」

    「誰跟他是朋友。」青峰藐視地撇了他一眼，抿著嘴唇像是掙扎了一番才又吐出一句：「……他是我上次相親的對象。」

    「噗咳咳──」Jackson被這意外的現實嗆住了，他咳得臉紅脖子粗，半晌才緩過來，驚愕地看著青峰。

    「他是你情人？！」

    「情人個屁。」青峰蹙起眉，「我跟他只見過那一次而已，而且最後是不歡而散。」

    「噢，看得出來。」Jackson小聲地說。

    青峰呼了口氣，望向火神離去的方向，又看向舞台上那立在中央孤零零的麥克風立桿。

    那次的見面是青峰第一次的相親，自從青峰發覺自己對男人的興趣大於對女人的興趣後，他沒再輕易和任何一個男人有過肢體的接觸，僅僅是普通的勾肩搭背都讓他避之唯恐不及。桃井說他這是短時間內無法接受自己喜歡同性的心理障礙，卯起來給他找男性對象，被青梅竹馬疲勞轟炸式的糾纏過後，青峰勉為其難地從幾百張照片裡挑出火神的照片，原因為何，青峰心裡清楚，桃井也沒多問。

    約定見面的日子很快到來了，青峰提前十分鐘到了那家約定的義式料理餐廳，卻發覺對方竟早就坐在預定好的桌邊，手邊的咖啡已經是第二杯。從對方看不見的角度，青峰觀察著那個有著紅色偏黑頭髮的男人，對方的外表幾乎百分之百符合青峰的喜好，那種近似於一見鍾情的彆扭感和當初看見照片時的感受一模一樣，『就是他了！』這種想法令青峰有些無法接受。

    就像是命運驅使他們找到契合的另一半般。

    哦，真噁心，他絕不承認這種破事。

    青峰绷起臉，在餐廳門外擠眉弄眼，將嘴角撇到水平線以下，確定自己臉上被不耐煩與不爽填滿後，才慢吞吞走進去，在紅髮男人對面坐下，此時已經是約定時間過後的五分鐘。

    正端著黑咖啡將第二杯飲盡的火神見青峰來了，表情在一瞬間顯露出一絲尷尬，那是摻雜著欣喜的窘迫，但那表情轉瞬即逝，火神很快地切換成平淡而無謂的表情，像是在和一位關係不親不疏的朋友說話。

    「哦，嗨。」他說著，停頓了一會沒收到青峰的回應，有些手足無措地挺直上身。就在這時服務生及時靠了過來，為他們遞上菜單。

    青峰直到點完菜都沒和火神正式打招呼，他只是懶散地盯著桌子上的擺設，偶爾像是不小心般偷偷瞄火神，然而火神卻總在青峰看他的下一秒回望，彷彿能準確接收到青峰的視線般。這種可怕的默契感讓青峰心中大叫不妙，臉色便越發難看。

    他們之間保持著詭異的沉默，服務生上完菜後甚至古怪地瞧了他們一眼，才默默地退開。青峰忍住對著服務生喊「看屁啊」的衝動，拿起叉子埋頭開吃。

    青峰點了茄汁義大利麵，叉子在捲起麵條時醬汁不小心沾上了手指，他皺起眉，在心裡咂舌，正要找紙巾時，一隻手指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挾著一張紙巾遞到他面前，青峰抬起頭，對上火神直接而不帶迂迴的視線。

    他的眼睛像會說話一樣，青峰不用火神開口，都能從那雙石榴色宛如寶石般反射出點點亮光的眼裡讀出對方的性格特質。直率、細膩、大方……都一一體現。

    也許是青峰實在是停頓過久了，遲遲不見對方接過紙巾的火神攏起那雙特色鮮明的眉宇，開口說話了。

    他說：「喂，發什麼呆？手舉得很痠啊。」

    這口吻讓青峰愣得更久了，他們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但火神卻用這樣宛如對一個相識已久朋友的口氣說出兩人間第二句對話。

    青峰實在忍不住了，於是他一把奪過火神打算收回的紙巾，咧開嘴角。

    「你這什麼令人火大的語氣啊。」

    聽見他說話，火神的表情鬆動許多，紅髮男人跟著笑了起來，兩人間的氣氛終於和緩一些。

    「誰讓你像個啞巴一樣都不回話。」

    「說誰呢你！」

    開啟了話題的兩人像是忘記了方早的尷尬與冷淡，一邊像交情匪淺的朋友般鬥著嘴，一邊認識彼此。結束了姑且算是美好的一餐後，火神提起想去看一部剛上映的動作片，青峰詭異地瞧了他一眼，想像了一下他們兩個大男人一起坐在電影院裡看電影的畫面，有些反彈地皺起眉。

    「也不是非得現在去看，只是突然想到才說的。」火神頓了一下，眼睛快速瞥了瞥青峰的表情，「如果覺得跟我去看很奇怪的話，不去也沒關係。我們，呃──」

    「走吧。」青峰面無表情地打斷火神，「反正沒事做，剛好我也想看那部。」

    「……喔。」火神明顯放鬆了表情，那模樣讓青峰忍不住想揚起嘴角。

    簡直太好懂了，這傢伙，單純到像杯清澈透明的水。

    在電影院裡他們比肩而坐，看完了整整兩小時的動作片，期間他們時不時壓低聲音討論著劇情，偶爾因為電影音效太過大聲掩蓋住兩人交談的聲音，青峰不得不湊到火神耳邊以順利傳達自己的言語，過於親近的距離裡青峰瞅著火神似乎有些紅的耳根，靛藍色的眼眸裡閃爍著難以言喻的微光。

    最後他們在電影院裡待了將近三個小時，看完動作片覺得不夠過癮的兩人繼續待到下一場開始播映，本以為是另一部同樣驚險刺激的槍戰片居然換成情慾片，被情侶們包圍住的兩人動彈不得，找不到起身離開的時機，就這麼坐著繼續看了。

    青峰瞪著眼睛注視著大銀幕上激情交纏的男女主角，白色的床單裹住了重點部位，欲蓋彌彰的畫面讓他感到無聊。這樣的片子果然不太適合自己，青峰心想。

    他轉過頭去瞧火神，發現紅髮男人雖然乍看之下專注於劇情，但臉色卻一直處於有些靦腆而尷尬的狀態。青峰盯著看了一會，伸手輕輕拍了火神的手背，在那雙紅眸轉向自己時，對他做出了離開的手勢。

    出了電影院後火神如釋重負地呼了口氣，青峰從那雙會說話的紅眸裡看見了無言的感謝，默默地挪開了視線。

    他們又沿著電影院座落的這條大道逛了一圈，直到火神再也找不出理由邀青峰同行，他們才準備告別彼此。

    「呃，那個，青峰。」火神叫住了掉頭預備離去的青峰，不甚自在地撓了撓頭猶豫一會，才抬起眼注視著青峰。青峰看著那雙晶亮而燦爛的紅眸，抿緊了嘴唇。

    「我覺得我們如果能做個朋友的話，應該還不錯，所以──」火神頓了一下，就在這個幾秒鐘的空檔裡青峰抬起手制止了火神繼續下去。

    「啊，真不好意思。」青峰淡淡地說著，看著露出困惑表情的火神。

    「我覺得我跟你們這樣的純gay不一樣，我對女人多少還是有點興趣的，和你當朋友這件事對我來說沒什麼太大意義。很高興認識你，不過留電話或再聯繫什麼的，就免了吧。」

    青峰大氣不喘一下地說完了一長串，朝火神招了招手便打算轉身離開。

    火神這邊還處於錯愕狀態，紅髮男人直到青峰走出好幾步遠才反應過來，有些茫然地問：「你是異性戀？你喜歡的是女人？」

    青峰沒回話，但他停下了腳步。

    「老實說吧。」青峰頭也沒回，背對著火神平淡地道：「我的確對男人和女人都有興趣，不過你這樣的類型完全不是我的菜，我無法想像和你上床的畫面，對著你我可能連硬起來都有困難。而我對和不來電的gay當朋友沒興趣，所以，再見──哦，再也不見。」他抬起手，十分隨性地揮動著，舉步離去。

    火神瞪圓了眼睛，他咬著牙幾乎要氣得上前揪起青峰領子揮兩拳，讓他為這段無禮且下流的評論付出代價，但理智使他按捺下衝動。他罵自己太過輕易從外表及短暫的相處談話間對青峰這個人產生好感，以致於讓自己落得現在這樣丟臉的場面。

    火神氣極了，但到了最後他始終沒擠出半句能罵回去的話語，他只能在青峰消失在視線範圍後，恨恨地衝著路邊的公共垃圾桶罵「Shit」，然後在引起別人注意前踩著憤怒的腳步離去。

把青峰大輝列入黑名單，是火神回家後第一件做的事。他以為他們之間如同青峰最後撂下的話語一般，再也老死不相往來，沒想到冤家路窄，自己居然在『Rainbow』遇見青峰逮捕現行犯的場景，還被對方的蠢屬下銬了起來。

面對曾經用那樣低級的話語拒絕交友請求的男人，火神自然沒有溫柔到能給予好臉色看。沒動手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

這是怎樣的一段孽緣啊。青峰在看清火神臉龐的那一刻，竟有種兩人真的被某種東西聯繫著的錯覺，這讓無論與誰都保持著一定距離的青峰感到被扼住咽喉般的威脅。

而聽完青峰的說明，Jackson不禁表情古怪地看著長官，青髮男人瞟了他一眼，不耐煩地撇嘴。

「幹什麼那樣看著我？」

「太奇怪了。」Jackson搖了搖頭，又認同自己的說法般點了點頭，「簡直太奇怪了，長官。」

「你有資格講我？」青峰挑了挑眉，目光上下打量著像人格分裂般兀自演獨角戲的下屬。

「不，長官。我以為你……不，我知道了，你是那種面對喜歡的人會下意識逃避的人？」

「哈？」

「你看，那位火神先生從頭到腳，從外表到性格，完全──」Jackson做著誇張的手勢，最後攤開手指著青峰。

「完全就是你的菜。」

青峰冷冷地看著他，轉頭不做正面回應。

Jackson又點了點頭，抬起手像個偵探般支著下顎，「你們──真是天生一對。長官你太悶騷了，想要的話就得自己出手啊！沒人幫得了你。」

「我才不想要他。」青峰臭著臉，靛藍色的眼睛瞪著Jackson，「還有，你個蠢貨不想活了？說誰悶騷啊？」

「Exactly.」Jackson小聲地囁嚅著，見青峰臉色越來越黑，連忙假借幫忙押解犯人的名義溜之大吉。

青峰火大地瞪著笨蛋屬下的背影，右手下意識摸進褲袋裡的菸盒，驀地想起自己現在還有公務在身，才不甘地抽出手。

“你們真是天生一對。”

青峰愣了一會，發覺自己竟在回想Jackson的這番評論時，整個人都懵了。他猛力搖搖頭使自己忘了腦海裡不由得浮現的紅色身影，回頭叫囂著讓警員們動作快點。

那副銬過火神的手銬握在青峰手裡，隨著走動輕輕地發出叮噹的脆響。

#####

桃井五月登門入戶來逮人時，青峰想他是不是上輩子欠了桃井一屁股債沒還，這輩子才攤上這女人。桃井雙手環胸像看著不成材兒子的母親般看著還穿著睡衣的青峰，從包裡拿出本次相親對象的照片，一把黏在青峰臉上，青峰瞧了瞧上頭那個染著亞麻綠頭髮的年輕小伙，悄悄皺了皺眉。

「我不是說了不准再擅自給我安排對象了嗎？妳簡直比我老媽還煩人吶臭五月。」

「囉嗦！」桃井哼哼著，指著青峰鼻子威脅他：「人我已經幫你約好了，下午六點在老地方，一定要去！」

「是是──」青峰拉長應答的聲音，心裡想會去才有鬼。

桃井見青峰漫不經心的模樣，輕輕地嘆了口氣。

「你應該對自己的事更積極一點，阿大，幸福如果不自己追求的話可是得不到的喔。」

「煩死了啦。」青峰垮著臉，別開視線。

桃井深深看了他一眼，簡單叮嚀幾句便離開了。

青峰挾著那張相親照端詳了很久，最後將它隨意地夾在昨天的舊報紙裡。

下午五點五十分，青峰穿著簡單的襯衫夾克，走在身邊滿是青少年的街頭。經過那家約了人的餐廳時，青峰隔著玻璃櫥窗往裡探了探，桃井預約好的兩人桌前一個人也沒有。他站在門外看了一會，最後毫不猶豫掉頭離去。

在十字路口等著紅綠燈時，青峰漫無目的地四處張望，想找個落腳處，之所以不直接回家的原因是以防桃井突襲檢查，若是自己在家的話絕對會被活活剝皮。

他瞧見對面有家Starbucks，那裡做為自己躲藏的地點簡直再好不過，青峰打定主意後便隨著人潮走向那家位於轉角的Starbucks，但在他推開門進去前，玻璃門已經先從裡面被打開來了，與他正面照會的男人一邊說著Excuse me一邊抬起頭，目光撞上青峰時雙方都徹底愣了。

手裡捧著一杯熱咖啡的火神看著青峰，他慢慢抬起另一隻手摘掉頭上的耳罩式耳機，望著青峰的眼神裡有一絲細微的迷茫，像寶石般會反光的石榴色眸珠跳動著深紅色的火焰，火焰的中心則映照著青峰的倒影。

青峰注視著他，直到有人催促他們讓路時才回過神來，同時和青峰一起閃到一邊的火神低下頭撥弄了一下耳機掛在頸上的位置，再次抬眼時視線已恢復平靜。

「……嗨。」火神乾乾地說了聲。

「……嗨。」青峰也乾乾地回了一句。

正處於尷尬的當下，火神意識到彼此似乎不應該是如此靦腆的相處模式，頓了一下硬是攏起眉宇挑釁地看著青峰。

「怎麼，你翹班啊？」

「誰翹班了，我今天休假。」青峰同樣也感覺到了，於是十分配合地接受挑釁：「倒是你，今天是周三，你要去酒吧駐唱吧？還在這悠閒地買咖啡不怕老闆開除你？」

「我正要去。」火神不滿地反駁，瞥了眼Starbucks的招牌，「還有，上班前喝咖啡是我的習慣。」

「看起來頗有模有樣的嘛。」青峰笑了一下，「就是不曉得唱起來會變成怎樣了？」

「Damn it！你質疑我？」火神豎起眉像領地受到侵犯的動物般瞪著青峰，後者聳聳肩，用打量的眼神瞅著他。

面對青峰刻意激他的行為，火神不假思索一腳踩進對方製造的坑裡，他不服氣地繞過擋在面前的青髮男人，走上了Starbucks前面的斑馬線。青峰隨著他轉身，站在原地看他往前走兩步而後又停下來。

「走啊！」火神朝他喊著，絲毫不在意周圍因為他的音量而投以注目禮的路人。

青峰望著那雙眼裡燃燒的火紅，咧起嘴角問：「去哪？」

「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唱功到底怎麼樣。」火神背對著燈號，他朝著青峰露出勢在必得的笑，身旁眾多的人潮並不能掩蓋住他笑容的明亮與顯眼。

青峰帶著笑意挑了挑眉，他瞄了眼紅綠燈，趕在燈號變換前加快腳步走向火神，拽著他穿越斑馬線。火神被他拽得差點灑了咖啡，青峰伸手過去穩住咖啡杯，雙眼直視著火神。

「那麼──我洗耳恭聽。」

那天最終的結果，是青峰輸得心服口服。至於輸了什麼，也許並不只有表面上的一頓晚餐。

逮捕毒品交易犯那一次忙過了頭，青峰其實根本沒注意到做為背景短暫掠過的歌聲。舞台上的火神僅僅是站在那裡雙眼微閉，都能讓人由衷感受到從他那副高大而富有力量的軀體裡散發而出的魅力，進而沉浸其中無法自拔。那副比說話語調稍高而溫和的歌喉，投入歌曲中認真而專注的神情，無一不吸引著青峰，他坐在台下，以火神的演唱為佐料，品嘗一杯又一杯的調酒，視線不佳的空間裡火神成了他唯一的光源。

青峰後來重新思考了他和火神之間，究竟有多少份量是被命運掌控在手掌心的。

假如說他們過於頻繁的巧遇是所謂緣分的話，滿分的緣分加上滿分的相性，其他還有某些令雙方心動的加分point……好吧，他太拐彎抹角了，總而言之他決定接受命運的擺佈了。

他想要火神大我。就這麼簡單。

看似情場老手的青峰大輝想要一個人，聽起來沒什麼困難的，不過那僅限於外表。

從外表看完全不像日本人的青峰，骨子裡卻刻著日本人的矜持，到了此時他必須自己承認，他就如同桃井和Jackson所說的，面對自己真心喜歡的人，他太過卻步了，以致於連句“I love you”或“我喜歡你”都說不出口。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在每周三及周六下班後，去『Rainbow』附近的Starbucks買一杯中杯黑咖啡，然後比火神早一步到酒吧裡，“買通”店長溜進給工作人員的休息室內，將溫熱的咖啡放在火神位子上，然後若無其事地回到酒吧前台，等待火神的到來，和他一來一往地打嘴仗，然後在火神下班後和他邊鬥嘴邊找家店吃宵夜。

笨蛋般的追求法，如果有人知道的話，『你是哪裡來的純情高中生啊？』大概會是他們給青峰大輝的唯一評價。

青峰也認為自己簡直蠢到家了，但是這種不為人知的丟臉行為他暫時還不想改變。

──或許等到哪一天他突然有了勇氣，臉皮像鋼板一樣厚(現在也沒多薄)的時候，他會在兩人並肩走在夜晚的人行道上的某個時刻按住火神的肩，對他說出自己的心意。

但並不是現在。

#####

當兩個人身處曖昧期，任何的感受都會被提高敏銳度。火神最近便頻頻感覺到源自青峰的某種情意向自己直襲而來，卻一直找不到機會確認。

火神打從被大學同學黑子哲也強塞下那張青峰的照片後，便始終無可救藥地迷戀著這個渾身上下無一不詮釋著男性魅力的男人。第一次見面直到青峰說出那番傷人的話之前，火神一直認為他們兩人應該能合得來，無論是做為普通朋友或者戀人，然而滿懷期待提出交友邀請的他得到的卻是青峰狠狠的拒絕，這讓他受到嚴重的打擊。第二次見面的不理性行為是火神衝動下的小小報復，第三次見面則讓火神正式認識了青峰大輝這個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每回到了『Rainbow』的上班時間，火神總是能從某個匿名人士那裏得到一杯他喜歡的中杯黑咖啡。火神喝咖啡只接受不加糖黑咖的習慣只有親近的幾個人知道，送咖啡的人若不是他的熟人，就是曾和自己一起吃過飯喝過咖啡，並且觀察力入微的某位愛慕者。

人都是有私心的，在火神發現送咖啡的時間點和青峰成為『Rainbow』常客的時間點差不多吻合後，他的內心便自動偏袒了方向。他努力尋找各種蛛絲馬跡，甚至刻意提早自己到『Rainbow』報到的時間，僅為了找出青峰就是送咖啡給他的人的證據。

終於這一天，當火神看見青峰從『Rainbow』附近的那家Starbucks走出來，而手中拎著一個紙袋時，他整雙眼都亮了起來。他太過期待而興奮了，以至於忘了該在青峰把咖啡放在休息室內時才現身捉拿『現行犯』，而是尾隨青峰走上人行道的腳步從後面直接喊住他。

「嘿！青峰！」火神從後頭一面喊一面小跑到青峰身旁，看見他明顯在一瞬間有些僵硬的表情，露出了賊賊的笑。

「剛下班啊？」他看了看青峰掛在臂彎裡別有警徽的大衣。

「……哦。」青峰淡淡地應了一聲，別開了視線。

火神直勾勾地看著他手裡的紙袋，那目光過於熱切，青峰不由得將紙袋往另一邊藏了藏。

「喂，你去買咖啡嗎？」

「……是啊，怎樣？」青峰略顯防衛地瞥了他一眼。

「你買什麼口味的？」火神往青峰那邊湊了湊，想看看紙袋內的內容物，青峰擋開他的身體，煩躁地瞪著他。

「是拿鐵啦！走開啊我可不會給你喝的，別妄想我的咖啡。」

「誒？拿鐵？不是黑咖啡？」火神傻楞楞地看著青峰，和原先預想的不同結局讓他有些錯愕，因此他並沒注意青峰因為他的問話而有些倉皇的神情。

「當然不是啊……我喝黑咖啡幹嘛？我又不是你。」青峰睨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火神不放棄追問，跟在他旁邊又說：「你一次也沒買過黑咖啡？」

「都說了我買黑咖啡幹嘛？我又不喝！」青峰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火神察覺到他似乎有點不耐煩，眼眸顯露出了一絲失落。

「不是你啊……」他低聲地說著，面對青峰狐疑地問：「你說啥啊？」他只是搖了搖頭。之後兩人比肩一同走到『Rainbow』的路上，火神再沒提起關於黑咖啡的事。

當他們進到酒吧內，而火神準備繞到後台的員工休息室時，吧台裡的調酒師叫住了他。

「嘿！Tiger！挺受歡迎的嘛你！」

「哈啊？」火神困惑地看著他，而在他身旁的青峰則擰起眉宇。

調酒師從吧台裡拿出一杯Starbucks的中杯熱咖啡，和一張寫著一串號碼的紙條一併遞交給火神。

「一個又高又帥的白人送的喔，他說晚上九點你下班後會來找你去吃個宵夜，希望你能答應他！」調酒師露出八卦的笑容，拽住火神的肩湊到他耳邊，「為了討你歡心他可是問遍了酒吧每個員工關於你的喜好啊，人看起來很棒喔！你可得好好把握啊！」

「……」火神無語地瞟了調酒師一眼，又悄悄望向一旁已經在吧台邊坐下玩手機的青峰，糾結的眉許久才稍微鬆開。

「我會考慮的，謝了。」他接過那杯咖啡和那張紙條，轉身走進後台。在他的身影隱匿在後台門後時，青峰抬起頭看著那扇輕掩的門，不發一語。

火神連續唱了幾首都不在狀態，雖然不影響客人心情，但火神卻認為自己的不在狀態對店長及『Rainbow』的顧客是不禮貌的，早早便下了台。他在休息室內盯著那張寫著手機號碼的紙條良久，最後給青峰發了條訊息，跟他說今晚不跟他去吃宵夜了，讓他先走。

八點四十五分他從後台走出來時，青峰繃著一張臉倚在牆邊等他。火神愣了一下，走到他面前問：「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青峰抬眼看他，半晌才冒出一句：「你今天嗓子狀況不好？」

火神想了一下才僵硬地點了點頭，末了又補了一句：「今天……身體不太舒服。」

「不舒服？」青峰哼了一聲，瞄向火神手裡捏著的紙條，露出冷笑，「不舒服還能和別人約去吃宵夜？」

「我沒──」火神睜大眼睛看著青峰，後者昂了昂下顎。

「沒有？那你手上幹嘛拿著給你咖啡的男人電話號碼？」

「我……！」火神按捺著想大聲回話的衝動，抬起捏著紙條的那隻手。

「好，我承認我的確是想打電話給他，不過我是要向他表明……」

「表明什麼？表明心意？」青峰從牆邊離開，慢慢走近火神，目光裡充斥著憤怒，「原來一杯黑咖啡就可以得到你的青睞啊？大明星Mr. Kagami？」

火神瞪著雙眼，焰紅色的雙眸彷彿要燃燒起來般，他的胸膛因為憤怒而大幅度起伏著。青峰充滿諷刺的言語讓他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的不歡而散，他一怒之下一把推開了逼近自己的青峰，措手不及的對方往後退了幾步才穩住身體，手裡拎著的大衣掉到地上。

「總比某個說我讓他硬不起來的傢伙好，你說是吧？」火神氣極反笑地揚起嘴角，他拿出手機按照紙條上的號碼撥號，頭也不抬地說著。

青峰閉上了嘴，怒氣卻像輻射般從周圍擴散開來，他狠狠地瞪著火神，看著他將手機貼到耳邊等待對方接通，心裡又氣又不知所措。

「Hello？嗯，我是火神大我……是的，謝謝你的咖啡──」火神背對著青峰，當他聽見青峰撿起大衣憤然離去的腳步聲後，刻意放輕的語調才恢復了正常。他無聲地嘆著氣，對通話的另一方客氣地續道：「謝謝你，不過很抱歉，我無法接受你的邀約。」

他回頭，注視著青峰離去的方向，後台的門被大大敞開，酒吧前台的喧鬧聲隱約傳來。

「I have someone in mind.」火神輕聲說著，禮貌地掛斷電話，他將手裡的紙條撕成好幾塊捏在手中。抬起腳步時腳尖似乎踢到了什麼，火神疑惑地低下頭，發覺是一個黑色皮夾。他撿起皮夾，覺得有些眼熟，打開一看，透明匣內夾著的警官證立刻向他說明了這是誰的皮夾。

大概是剛才大衣掉在地上的緣故吧？火神心忖，正想合上皮夾，但卡在內側夾層裡的一張小紙卻無意間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將那張小紙抽出一看，登時呆愣住了。

那是一張Starbucks的消費收據，上頭標注的時間是今天下午五點四十五分，消費內容是一杯中杯的熱黑咖。

──而不是青峰所說的什麼拿鐵。

火神一瞬間有種被什麼給擊中心臟的感受，他打開那層夾層，將所有同性質的小紙全部抽了出來，一一檢查那每一張Starbucks的消費收據明細。

每一張都是買了一杯的中杯熱黑咖，時間則都在周三及周六的下午六點前。

火神怔怔地望著那些收據，想起了青峰下午在自己攔住他後顯露出的神態與表情，以及方才那分明像極了吃醋或忌妒一類的反應，他慢慢地抬起手，摀住了禁不住上揚的嘴角。

「……糟糕。」他忍耐著，卻還是笑了出來，眼睛隨著笑容彎了起來，變成幸福的弧度。

一個人默默付出什麼的，真不像你啊，青峰。

#####

青峰一走出『Rainbow』就後悔了，腦海裡拼命上演火神和那據說又高又帥的白人在一起的場景，畫面不斷切換著，一會是兩人看電影的樣子，一會是一起吃飯的樣子，一會是兩人牽著手走在路上的樣子──

「媽的！」青峰大聲怒罵，「我操！見鬼去吧渾蛋！」他咬牙切齒地吼著，注意到周遭路人的視線時還老大不爽地一一瞪回去，很快的路上沒半個人敢看向他這邊了。

青峰穿上大衣，將雙手插進口袋裡，踢著路面的小碎石前進。

他想阻止火神赴約，卻沒有勇氣折回去，想對火神說喜歡，卻怎麼也難以啟齒。

也許這就是他和那個白人的差別吧。

所以他得不到火神，而那個白人卻可以。

青峰輕咳了一聲，眉間的皺摺深得彷彿能夾死蒼蠅。他收在口袋內的雙手緊握成拳，空白的掌心被指尖扣緊有些疼痛，青峰卻突然感覺到一絲不對。

他鬆開拳頭，雙手在口袋內掏了幾下，又伸出來摸索著褲袋，全身上下的口袋都翻了個遍後，青峰抽著嘴角停下腳步。

皮夾掉了。而且必定是掉在『Rainbow』的休息室走廊裡。

怎麼辦？回去拿嗎？青峰猶豫著，但一想到回去會再碰上火神，並且很有可能撞見那個白人準備帶火神離開『Rainbow』的場面，他的步伐便沉重得無法邁出。

「可惡……！」青峰又狠狠罵了一聲，放棄了掉頭回去的念頭。然而命運這東西宛如真的存在他身旁，手機在此時恰恰響了起來。青峰正火大著，沒看來電顯示便接起電話，揚聲筒裡熟悉而令人迷戀的音調讓他著實地愣住了。

“青峰？你在聽嗎？”火神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尷尬，卻也充滿活力。

「呃，啊……我在聽。」

“喔……那就好，”聽見青峰還算和緩的回應，火神似乎鬆了口氣，“你的皮夾在我這裡，你折回來『Rainbow』拿一下吧？”

「啊？！」青峰一聽急了，「在你那裡？！」

糟糕，他買咖啡給火神的那些票據都還塞在皮夾裡沒清，火神會不會已經發現了呢？

“嗯，你回來拿吧。”火神頓了一下，呼吸變得有些急促，“順便……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聞言青峰不禁怔愣住。

這句話像是一種暗示，而青峰準確地接收到了，同時他也肯定，火神絕對已經看見了那些收據。

噢老天。

青峰瞇起眼抑制逐漸沸騰起來的情緒，壓抑的嗓音變得有些沙啞。他回覆了一句「我馬上回去」後掛斷通話，轉身沒命地跑了起來。

火神。

青峰一面奔向那寫著『Rainbow』的霓虹招牌，一面止不住地咧起嘴笑著。

火神、火神。

已經滿腦子都是火神大我的身影，打從一開始，他在心中便已無可替代，那是無論青峰大輝再怎樣欺瞞自己都無法撼動的事實。

他像一陣風般闖進酒吧裡，無視調酒師對他折返的疑惑問話，逕自向通往休息室的那扇門走去。

走廊裡只有火神一個人，他倚在青峰等他時站的同一個位置，手裡拿著青峰的皮夾。

青峰反手將門關上，慢慢走向低著頭的他。

「火神。」他喊了他的名字，嘴角帶著隱藏不住的笑意。火神抬起頭，紅石榴般漂亮而深邃的雙眼看著青峰，青峰看見了難以言喻的情感在那雙眼波裡打轉著。

火神露出笑容，忽然起步跑向青峰，青峰不自覺停下了往前走的腳步，在他停下的同時，火神撲向他，雙手用力勾住他的後頸。因為這個動作而低下了頭的青峰，嘴唇被溫熱而柔軟的物體堵上。

青峰只花了兩秒發呆，回過神來時舌尖早已和火神的交纏不清。

空曠的走廊裡只有嘴唇間磨擦的聲音和交換唾液的水聲，專注於接吻的火神手一鬆，青峰的皮夾掉落發出清晰的聲響，中斷了兩人忘情的糾纏。

青峰輕喘著露出了得意的淺笑，他湊近張著嘴平復喘息的火神，輕咬著因為摩擦與吸吮而紅潤的唇瓣。火神報復似的咬住青峰的下唇，輕輕摩娑後退開。

「這是黑咖啡的回禮。」火神輕笑。

「是嗎？」青峰咂了咂嘴，舌尖舔過下唇，他咧嘴一笑，「我覺得挺甜的。」

火神噗的一聲笑出來，青峰盯著他的笑臉，意猶未盡，他的拇指輕輕擦過火神的唇，偏頭重新覆上。

「不過我喜歡。」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