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無數條雜亂的訊息像千絲萬縷,在爆豪勝己的大腦裡扭轉成無數個死結。他急於捋清那些線索,腳下越發放縱地踩重了油門,因此當他回過神來並遠遠注意到大道前方路口的警察時,已經來不及減速了。
警察駕著原裝的警車慢悠悠開啟警笛追上來,爆豪勝己沒興趣跑給警察追,索性就自己停在某個沒什麼人車的小路邊。
警車繞到他前方停下,車上下來了兩名亞裔面孔警官,爆豪勝己降下車窗,冷眼瞥向他們。
其中一個身材較為纖瘦的男警微微彎腰,爆豪勝己無意間注意到對方壓在警帽底下的鬢髮竟然一邊紅一邊白,左半臉還留著類似於燒燙傷的疤。這年頭警察都比街頭賽車手還要非主流?
「先生,你剛剛超速了。」帽子下頂著非主流腦袋的陰陽臉警察不帶感情地說。
爆豪勝己扯了下嘴角:「是速限太他媽小。」
陰陽臉警察皺了皺眉,但沒特別針對這句形同挑釁的話有過多微詞,反倒是旁邊另一個高大的寸頭警察一下子撲到爆豪勝己窗邊,差一點就要把腦袋整個擠進車裡來。
「我看見你剛剛過彎時的樣子了!酷啊!」寸頭興奮地大聲直嚷:「我聽說這座城市以前有個叫GZ還是DK的很厲害,你見過他們嗎?!」
何止見過,本人就在你眼前。
爆豪勝己似笑非笑地看了那個寸頭一眼,翻出證件扔給那個陰陽臉警察。對方比起聒噪的搭檔來說格外安靜,但效率不差,三兩下就登記好車號信息。
警察將證件禮貌地還給爆豪時,眼神裡多了一絲難以言說的情緒,轉瞬即逝,爆豪之所以注意到,也不過是因為那是這個警察目前為止唯一的情緒波動。
「爆豪勝己?」
亞裔的陰陽臉警察格外標準地讀出爆豪的名字。
「你也是日本人啊!!」那個寸頭似乎更興奮了,直接用日語喊了出來,甚至想去握爆豪勝己的手:「我們是同鄉啊!真是太巧了!我叫──」
「我沒興趣認識新朋友,警官。」爆豪勝己避開他,手指按在車窗搖控上,用英語冷漠地回答,「我可以走了嗎?」
陰陽臉警察看著他點點頭,同樣用英語:「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警官們目送著衝鋒者離去,寸頭用手肘捅了捅沉默的搭檔,問他:「喂,你覺得他和你那個初音朋友哪個厲害?」
陰陽臉困惑地看了寸頭一眼,半晌才理解過來他的意思,說:「不是“Miku”,」他頓了一下,「是“Mikumo”。」
***
名為“One for all”的小修車廠門口一下子擠進了兩輛吉普,綠谷出久正忙著替那輛金紅藍三色的地獄貓拆卸壞掉的後保險桿,急躁的引擎聲由遠而近乍止,他還來不及回頭查看便被拽著領子從地上拖起來。
死柄木弔陰冷的臉怼到他面前,使他驚出一身的冷汗。
「你是怎麼回事?」死柄木的聲音像剛從地底爬出來的鬼魅:「計畫不是讓你去赴約嗎?你為什麼沒出現?」
原本的設定是該在綠谷出久和爆豪勝己看完車後,趁兩人放鬆警戒準備離開時進行偷襲的,連綠谷一起誤傷了也無所謂,反正他不清楚計畫內容,而死柄木本來就討厭他。
但計畫中被當作誘餌兼棄子的傢伙沒出現,反倒是憑空殺出了不曉得何方神聖的第三方,把計畫攪得一團糟不打緊,還幫了爆豪勝己一把,撞翻了荼毘和另一名車手Mr.壓縮的車,然後又神隱般離去。
多虧了這一系列破壞計畫的鳥事,死柄木現在的心情非常糟糕,糟糕到光是看著綠谷出久的臉,都想拿刀子劃開那該死的對稱的雀斑,毀壞一切看似和諧的平衡美好。
「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死柄木像蛇一樣死死盯著綠谷出久。
黑髮男人嘗試從對方手裡掙脫,但死柄木的力氣比想像中要大,被拽住領子使綠谷有些呼吸困難,他胡亂扒拉著雙手,終於從地獄貓的車頂掃到那張小小的單子。
「這、這個!」
他把單子高高舉起。
死柄木弔分神瞧了那張單子一眼,「交通罰單?」
「對。」綠谷出久趁勢脫離了對方的箝制,摀著脖頸難受地咳了兩下,皺起臉內疚地低下頭:「抱歉,我到商場前和其他人發生擦撞,等警察來調解花了些時間,知道我開修車廠後,當事人又纏著我非要我無償替他修車,這才──」
死柄木奪走那張罰單,看了看上頭的項目,確定綠谷出久沒有說謊,他冷哼一聲,把罰單還給綠谷出久。
「這次的計畫是個絕佳的機會,錯過就沒有了。爆豪勝己是個謹慎的傢伙,過了這次他會對你和周遭提高戒心,想得手沒那麼容易。」
「……我知道,非常抱歉。」綠谷出久垂著腦袋,讓人看不清蓬鬆瀏海底下的表情。
死柄木弔盯著他的頭頂一會,沒什麼表情地轉身:「等下次行動準備完成,我會再聯繫你。」
綠谷出久目送他和其他手下離開後,輕輕呼了口氣,攢住那張罰單,剛想把它收起來,第二次的引擎咆哮聲再次打斷了他。
爆豪勝己像以往幾次一樣,把衝鋒者停在修車廠對面路旁,信步朝他筆直走來。
隨著金髮男人的接近,綠谷不禁屏足了一口氣。
爆豪勝己的表情並不嚴厲,眉眼低歛著,但在這種時候,反而給人一種暴風雨前的寧靜感。
綠谷出久在對方走近時,一鼓作氣鞠躬彎腰遞出手裡被擰得皺皺的罰單,大喊:「非常抱歉小勝我不是故意爽約的是路上不小心發生事故結果被開了罰單──」
爆豪勝己懶得聽他一長串不帶停的說詞,一把搶過罰單上上下下掃視一遍。
從綠谷出久的角度沒法看見爆豪勝己的反應,他偷偷偏頭往上瞧,像做錯事的小狗一樣小心翼翼又可憐兮兮,罰單擋住了小狗主人的臉,握著單據的修長手指微微一動,小狗立刻安份地低下頭,等待裁決。
爆豪勝己將罰單按到那頭長出了不少墨綠色髮根的捲毛上,問他:「你知道我今天經歷了什麼?」
「什麼?」綠谷出久聽著他的語氣不像真的在生氣,於是慢慢地抬起腦袋。他對上爆豪勝己那雙彷彿在發光的眸子,一瞬間產生了幻視,彷彿正在與以往追逐著的橙色GT-R後車燈對望。
爆豪勝己凝視著他,揚起嘴角一笑,竟看不出是喜是悲還是其他更複雜的情緒。
「老子一輩子也想不到的事,全都在今天發生了。」爆豪向前一步,氣息噴薄在綠谷鼻間,熱氣蒸騰,那張總看不出實際年齡的臉好像因此而染上紅暈。
「對不起,你今天好像過得很糟糕。」綠谷出久試探地抬起手碰了碰爆豪勝己的臉,沒有被拒絕,他仰起臉,小聲地問:「有什麼我能補償的嗎?」
爆豪勝己沒說話,他的臉又往前壓了幾分,綠谷出久便自覺地緩緩閉上眼睛。
近在咫尺的呼吸,信任般闔上雙眼獻出弱點的人,除卻那頭不像樣還掉了色的黑髮,這就是爆豪記憶中的模樣。
也許是等待的時間有些長了,綠谷出久的眼皮不安地浮動著,他分開唇瓣,疑惑般輕喚:「小勝?」
爆豪勝己歛下眼眸,卻沒有完全閉上眼睛,他稍微用力地吻住綠谷出久,綠谷出久放鬆地摟過他的後頸回吻。自然地宛如他們從頭到尾就是一對愛侶。
11.
「殺了綠谷出久。」死柄木弔清冷的聲音在小屋裡迴盪,所有人都抬起頭看他。
死柄木笑了起來,他在眾人沉默的目光中抬起雙手,像個發表演說的大理想家:「我想通了,要殺死爆豪勝己最簡單快速的方法,不就是在他面前殺掉綠谷出久嗎?而且還是第二次。」
白髮男人笑了起來,「這個我最擅長了。」
荼毘沉思了一會,說:「那,還是老樣子?」
「不,這次我們多玩點。」死柄木像孩子般誇張地比劃著雙手:「砰!砰!那樣的,把人和車一起毀掉。送給爆豪勝己一個人如其名的bigbang。」
「會很好玩的。」男人低低地笑著。
渡我被身子坐在桌邊慢條斯理地擦亮匕首,閃著金光的眼眸在匕首亮面上反射出銳利卻模糊的倒影。
她甜笑著紀錄下死柄木等人要求給那幾輛車做的改裝,送走一幫大客戶。
吉普轟隆隆的低鳴遠離了貧民窟,渡我在桌邊坐了良久,直到把那柄匕首擦到堪比明鏡後,才站起身來走進後屋。
嵌在牆裡的保險櫃放置的不是什麼稀世的寶貝或罕見的武器,而是一台老式的撥號電話座機。
她撥下一串號碼,等待對方接通的時間不超過十秒,笨重的黑色話筒裡傳來失了真的清亮嗓音。
「怎麼了?」對方問。
「他們決定殺你了。」渡我單刀直入地說:「老方法、新武器,他們打算把你連人帶車轟得渣都不剩。」
綠谷出久在電話另一端笑得彷彿事不關己:「哇,這樣啊。」
「哦,我可能說漏了一樣,要是他們成功了,被轟掉的大概遠不只這些。」渡我笑著用另一隻手纏起了電話線:「爆豪君的心恐怕也要被轟得四分五裂了吧。」
「太誇張了。」綠谷出久淺笑:「我不會讓他們成功的。」
「你可真有自信哪。」
「不是還有你幫我嗎?」
「唔,出久君真討厭,說這種話是想讓我愛上你嗎?」
「這個還是別吧。」
「啊──真沒勁,調戲有夫之夫一點都不好玩。」
綠谷出久將話筒夾在側頸和肩膀之間,雙手忙於和自己那頭不聽話的捲髮奮鬥,他真誠地笑了出聲。
這樣的鬥嘴很大程度地緩解了他緊繃的神經,也讓時刻抱持著愧疚的心得到一絲表面上的喘息。
說一個謊要用一百個一千個更大的謊言來圓,這是綠谷出久目前正深陷其中的艱困難題。
他的確失憶了,如假包換,但記憶沒有恢復卻是第一個謊言,伴隨著之後無數兩難的抉擇與對愛人友人以及敵人莫大的欺騙。
事實是,與爆豪勝己重逢的那一晚,綠谷出久就已經恢復記憶了。
那晚他逃難般回到修車廠,面對陌生男人的曖昧舉動和調情心慌意亂又不知所措。他直覺這個男人和先前遇到的所有求愛者都不一樣,他是特別的,自己對他的反應也是特別的,這感覺讓他兵荒馬亂。
他在修車廠裡一邊挪動一邊走著神,腳尖不小心踢到散放在地上的笨重工具箱,整個人往前撲,腦袋狠狠磕上自己那輛地獄貓保險桿,當場就暈了過去。
是的,人生就是如此戲劇化。
他醒來的時候,就什麼都想起來了,他獨自坐在地上,掌心是爆豪勝己扔還給他的士兵牌,思念的眼淚充滿愛意地浸滿了牌面上的刻字,讓冰涼的金屬也渡上一層暖意。
他多想直接回頭去找爆豪勝己,跳到他身上向他報告這個好消息,但右手臂偶然的刺痛卻點醒了他。
事故發生的那一天,是他少數幾次跑贏了爆豪勝己的一天。
他們像往常一樣吵得不相上下,誰也不肯讓誰,綠谷出久多數時候都很通情達理,唯有面對爆豪勝己的時候容易任性。爆豪堅持不肯和他比第三圈並兀自下山時,綠谷還賭氣不想跟著他。他把車停在半山腰一塊空地,坐在男友的橙色GT-R裡,鼓著臉要把空調按到最強。
爆豪勝己體熱,但空調容易耗油,他就不怎麼開,兩人比起共駕出遊更愛競速,綠谷出久很少能和爆豪勝己同時坐在這輛車裡──玩車震時除外──又因為對日本車的不熟悉,因此搗鼓了半天車載系統也沒能按對空調按紐。
他仗著按壞了也有人修理,隨意地亂搞一通,空調沒按成功,倒是觸發了某個按鍵。
綠谷出久等了一下,沒發現任何改變,正要繼續按下一個鈕時,車內音響傳來了爆豪勝己的聲音。
他嚇了一跳,頓了頓才察覺方才觸發的是錄音系統,系統自動倒放了先前的音檔。
爆豪勝己好像在練習某個場合要用的台詞,剛開始像在喃喃自語,越後面才越大聲,直到一句「好,重新來一次。」後低啞的聲音環繞著綠谷出久放大,綠谷出久才聽懂了他在說什麼。
爆豪勝己在練習跟綠谷出久求婚的台詞。
意識到這件事後,綠谷出久先前的氣就消逝得無影無蹤了。叱吒街頭的Ground Zero,爆豪勝己竟然會躲在車上練習如何求婚,這樣可愛的男人怎麼讓綠谷出久捨得任性?他立刻就想衝回他懷裡,用比車喇叭更大的音量大喊我願意。
喜悅讓他六神無主,他在啟動車子並且駛上公路時才從後照鏡裡察覺到一點點異樣的亮光,來自山壁後方的樹林裡。
等到綠谷出久發覺那是某種槍炮的反射光,已經來不及了。火箭筒砲彈高速射中了毫無防備的GT-R左後輪,綠谷出久猛地換檔打方向盤,卻阻止不了爆燃的車體衝出護欄,他在失速墜落的同時看見樹林裡鑽出來的人臉。
一張做了大面積植皮的臉孔。
這張面孔在綠谷出久恢復記憶後也隨之躍出腦海,放在三年前他不會知道這是誰,三年之後作為路德場子裡的車手他卻頗為眼熟。這是“雙核心”離去後迅速搶占了洛杉磯勢力的人馬之一,死柄木弔手底下的人。
僅憑這些蛛絲馬跡,綠谷出久便很快釐清了死柄木弔的動機和企圖。這些推測在他找上渡我被身子並與她合作後得到了證實。
死柄木弔是個純粹的瘋子,他忌妒並單純憎恨著爆豪勝己和綠谷出久,他能殺他們第一次,就能殺第二次第無數次。
面對這樣毫無邏輯的敵人,暴露自己已經恢復記憶或者公然尋找幫手是萬萬不可行的。綠谷出久從沒有這麼慶幸自己失憶過,他能藉此順勢投入死柄木的陣營,了解死柄木的性格後尋找破解死局的方法。
迎合對方設計陷阱引小勝赴約是下下策,但綠谷對自己和他有信心。他比約定時間早了一個鐘頭到商場,穿著從商場工作間裡順來的警衛衣服四處遊走,摸清了死柄木等人埋伏的分布位置,便在暗處耐心等待。
爆豪勝己安然無恙出現在商場一樓後,綠谷出久便快速跑進隔壁的停車塔。他當然注意到那個負責跟蹤的男人,但他不認為小勝會擺不平區區一個跟蹤者。
死柄木事先無法知曉爆豪會停在哪一層,於是每層樓都派了人盯著。綠谷出久按滿了電梯每層按鍵,戴上黑色口罩,從占地十層的停車塔最高層逐一清掃到第二層。
死柄木氣急敗壞的罵聲從無線電裡傳來時,綠谷出久正摁著第二層最後一個清醒的敵人腦袋在地上磨擦,他反折對方的手臂,用腳掃近摔在地上的無線電,騰出一隻手去切換頻道。
「目標下樓了!」
「一樓的準備開槍!」
「八樓那輛野馬是誰開的!追不上倒車下樓的爆豪是在開玩笑嗎?!」
「崩了他。」死柄木的聲音格外明顯:「我要看到他被打成蜂窩的破爛樣子。」
綠谷出久扔開無線電,一拳砸暈了腿下的敵人,抽出身上配戴的電擊棍,他從敵人身上搜出了車鑰匙,撲到對方開來的那輛車邊上舉起手就砸。
白色豐田的駕駛座車窗被棍子砸的粉碎,綠谷出久迅速鑽進去發動引擎,而這時被扔在地上的無線電已經發出了爆豪勝己衝破包圍網到大街上的消息。
綠谷出久握著方向盤,腦袋高速運轉著,他渾身的血液都因他即將做出的舉止而搏動沸騰,但他的大腦卻超乎常理的冷靜。
他踩下油門,白色豐田直直衝向停車塔靠外側的欄杆。
他成功從死神手裡搶下了一秒鐘的空隙,換得爆豪勝己平安無事地離開。
他將白色豐田開到自己的地獄貓停放的地方,毫不手軟地撞歪了地獄貓,兩輛車發出尖銳的刮擦聲,他閉起眼睛忍受著噪音,踩下煞車,慢慢喘著氣從車上下來。
綠谷出久叫來了認識的警察,對方是他在失憶後才結交的,半年前幾乎和他差不多時間來到洛杉磯,綠谷出久與人來往很信任直覺,他認為對方不會出賣自己,於是對他透露了自己的身分,並屢次請求對方協助。
「麻煩你了轟君。」綠谷出久握著右手臂,朝低頭寫罰單的警察深深鞠了躬,對方搖了搖頭,把寫好的罰單交給他。
「不麻煩。」頭髮半紅半白的警察瞧了眼掛彩的地獄貓和豐田,「畢竟是真擦撞,我這不算偽造文書。」
綠谷笑了出來,再次向對方道了謝。對方卻指著他的手臂問:「你的舊傷發作了嗎?」
綠谷垂下頭看了眼右手臂,手指關節扭曲的部位正在微微發抖,但他不以為意地露出笑容:「沒關係,這點小事不算什麼。」
他輕輕地說:「比起小勝的安危,這不算什麼。」
轟淡淡地看著他,有些猶豫地開了口:「雖然我不是很清楚你們的事,不過希望你別太過亂來,別做傻事。」
綠谷出久抿起嘴唇回以微笑,沒打算讓無償幫他的朋友知曉心中所想。
罰單作為不在場證明果然瞞過了死柄木弔,死柄木一幫人雖然想置他們於死地,但城府並不深,僅憑著一腔惡意隨心所欲,就像一群無知卻惡劣的小孩子。一旦碰了壁,思路就會變得越發簡單,下意識做出的行為也越來越容易猜測。
綠谷出久如預料中等來了渡我被身子的秘密電話,同三年前一樣的老套路,不同的是這次他會嚴陣以待。
他對著鏡子深呼吸一口氣,拿起剪刀,握住過長的髮尾,減去了黑色的部分。
***
爆豪勝己雖和渡我被身子稱得上認識,卻從沒來過對方的地盤,往常需要對方協助的時候,通常都是麗日御茶子或綠谷出久出面,爆豪勝己對這女人沒什麼好感,自然懶得和她打交道。
但是有些事終究避無可避。
他將車停在距離小屋有一段路的地方,狠狠瞪了不遠處蠢蠢欲動想靠過來圍觀的貧民窟小孩,後者一哄而散後他才走向渡我的小屋。
屋裡正外放著時下流行的搖滾小黃歌,爆豪勝己嫌吵地抽了抽嘴角,隔著大半個小屋大喊:「喂!」
背對著他的渡我聽若罔聞,隨著歌曲的節奏恣意地搖擺著腰臀。
「喂!!!」爆豪勝己踹了踹桌子,「渡我!」
女人停頓住,猛地回過頭,像看見天神在打炮一樣充滿了驚奇感的眼神直盯著爆豪。
「爆豪君?」渡我的目光越過他往屋外瞧了瞧,「你一個人來?」
「別他媽廢話。」爆豪沒好氣地哼了哼,「我有事問你。」
渡我看著他笑了笑,轉身抱著一些器具打開後屋的門:「但我不想回答你。」
「廢久到底想幹嘛。」
爆豪勝己望著女人的背影問。而金髮女人駐足在半開的房門前。雙方靜默了許久。
渡我緩慢地轉過身,瞇起的細長眼眸像蟒蛇在打量眼前的猛獸是否能被一口吞下。爆豪與她對視,他看似隨意地插兜站著,眼神卻滿溢著攻擊性,短袖露出的小臂青筋盤繞,大有對方不回答問題就撕碎她的威嚇感。
渡我審視著眼前這個男人,好像有一點理解綠谷出久不惜一切想破解死局的原因。
「你知道死柄木弔嗎?」渡我突地風馬牛不相及地提了一句。
爆豪蹙了蹙眉:「知道,我和廢久走後佔山為王的垃圾。」
「說話真難聽哪,爆豪君。」渡我放下懷裡的器械,「不過要是你知道他就是三年前殺過出久君的元兇,估計說話會更難聽。」
爆豪勝己忽然僵住了,他的瞳孔像被強光猛然照射一樣幾乎豎了起來,而周身的氣場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鋒利。倘若現在貿然靠近說不准會被割傷。渡我被身子心想,嘴上卻好像嫌火勢不夠猛烈一般又說:「真可怕呢爆豪君,要是我再告訴你,出久君打算拿自己當誘餌,引死柄木再搬出三年前的手法殺他,你豈不是──」
爆豪勝己沒聽她把話說完,他撞開小屋的大門,用最快的速度朝停在破敗石灰牆邊的衝鋒者跑去。
背後響起一陣奇怪聲響,爆豪勝己停了一下,眼睜睜目睹那輛衝鋒者被一枚火箭砲轟上半空,再猶如燃燒的隕石般墜落下來。躲在遠處圍觀的孩子們發出驚恐的尖叫聲,跑得不見人影。
爆豪勝己布滿血絲的紅眸瞪向小屋,渡我被身子扛著硝煙未散的火箭筒,冷冷地看著他。
「你要兩手空空開這輛啥也沒裝的車去,那我還是勸你別吧。」渡我譏笑了一下:「死柄木弔讓我改造了他的車隊,隨便動動手指都能讓你灰飛煙滅。」
爆豪勝己绷著臉,他不發一語地走回去,不管渡我肩上還扛著武器,扯過女人手臂就要往她臉上來一拳。
「太沒風度了。」渡我靈巧地閃過他的攻擊,踏出了小屋,「走這邊,我的屋子後面地方太小,停不下那輛帥哥。」
爆豪勝己狐疑地盯著她,滿心戒備卻仍是跟了上去。他們穿梭在貧民窟狹小而彎曲的巷弄裡,渡我被身子走到某堵破牆後面,在一堆小孩子的注視下扯掉白色防塵布,亮出被掩藏在下的橙黑雙色改裝日產GT-R34。
男人緊緊攢著的拳頭鬆了開,取而代之的是那雙血眸璀璨的晶亮。
「想飆車?」渡我被身子倚在那輛威風凜凜的酷傢伙門上,露出事不關己的笑容:「好心勸你一句,就算是戰神,對上死柄木的車隊也只是白白送死。」
「送死的還不知道是誰。」爆豪勝己笑了一下,他現在既像得到了嶄新玩具的小男孩,又像手握強力武器的士兵,彷彿他將戰無不勝:「車鑰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