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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玄野針推開木造倉庫的大門,顯露出隱藏於厚重木門後的合金鐵門,他將右手放在上頭鑲嵌的智慧型面板,嘀的一聲,占地近百坪的偌大廠房從他站的門口開始,黑暗漸漸被光亮侵蝕,將其中結構複雜的機台與倉庫裡的人公諸於夕陽之下。

 

小女孩蜷縮在最裡側被透明無菌罩圍出一塊區域的治療椅上,手掌按著另一隻手的手肘處,無精打采的眼睛看見玄野針走進來後顫動了一下。

 

玄野掀開無菌罩的分離簾,走近站在洗手池邊正發了狠搓洗雙手的男人:「採樣結束了?」

男人偏過頭,狠狠地瞪向與他搭話的人,狠戾的眼神對上玄野溫文爾雅的目光才稍稍緩和,面對他的問話只是哼了哼,又扭頭重新擠了些消毒性洗手液,病態似的摳洗起指縫。

 

玄野嘆了口氣,回頭對女孩說:「你可以出去了,保姆在外頭,回去吃晚飯。」

 

女孩如獲特赦般,緋紅色的大眼睛倏地亮起晶光,她連忙跳下治療椅,嬌小的身影深一腳淺一腳在倉庫裡奔跑,像要逃離這裡一樣的倉皇。

 

玄野往兩邊操作台上瞄了幾眼,左邊的機台已經被設定成自動操作,正在進行離心分解作業,流水線般延伸到無菌罩外面的機械組盡頭一端是離心完被篩選除菌後的透明液體,另一端則是橙色的顏料,機械手正在將兩者混合後壓縮成一顆顆的橙色錠丸。

他又望向右邊的操作台,乾淨的台面上同樣擺放著類似的機台,此時機台正處於關閉狀態,機台前方還有個被打開的硬皮公事包,裡面整整齊齊碼放的幾管血液檢體上都貼著辨識用的標籤。

 

「看來進度還不錯。」

玄野走過去拿起其中一管血打量著上面的文字,「你去了H大?我聽說那是爆心地組剛上任不久的若頭就讀的學校,你沒碰上他吧?」

 

「沒見到本人。」男人在將自己的手搓出血絲後,終於感覺到疼痛而停下,他慢條斯理地扯過一旁的紙巾,從口罩內發出嘖聲:「傳聞倒是聽了不少,那些老教授大概被悶得慌,對著個來推銷的藥商也能口沫橫飛地講八卦。」

 

治崎廻轉過身,戴上白色的薄手套後,從公事包旁邊拿起製作完成的紅色膠囊,顴骨處高高凸起,像是在笑。

 

「那小子似乎最近要結婚了,對象是他們組內的一個omega成員。」

 

玄野針注視著他,「你是想……」

 

「你不覺得,他們會是一組好原料嗎?」治崎廻將那顆鮮豔的紅色膠囊彈到半空,再趁其下落時牢牢握在掌心。

 

「原來如此。」玄野抱起手臂,點了點頭,「天蓋說爆心地組的少主暗中在找alpha使用的避孕藥,我還覺得奇怪,這樣就說得通了,應該是被逼著結婚才這麼做。」

 

「他要避孕藥?」治崎瞇起眼睛:「把『溫柔鄉』給他了嗎?」

玄野點了點頭:「給了他底下的二把手。」

 

「他討厭他的omega嗎?」治崎握緊拳頭,「那麼他就沒法當作原料。」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玄野靠近了他,並伸出手試圖觸碰他的手臂,「最初我們不是也成功了?」

「我要的是最完美的原料!!!」男人猛地怒吼,揮開了他的omega帶著關心與安撫的手。

玄野針頓了一下,他收回手,縈繞在他們周圍的omega信息素隱隱含帶著被拒絕的沮喪,但玄野針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依舊專注地望著他的alpha

 

「有一個辦法可以確認。」他頓了頓,等治崎重新抬起頭看他後,抿直的唇間緩緩說道:「讓他們來到你面前,你親眼看看他們適不適合。」

 

***

 

忙完了婚禮,爆豪勝己並沒有得到喘息。學校裡期末各科主修考試報告專案連番轟炸,組裡爆豪勝因為老好人性格難以拒絕所有來求情的店家,硬是把雄英夜祭的商店街規模擴大到預期的一倍。

爆豪勝己為此氣得差點逆天而行掐斷自家老頭脖子。調派人手、重新規劃動線、分配工作之類的雜事搞得他焦頭爛額,每天都煩躁得很,回到房間還得和他新婚的omega鬥智鬥勇,當個說出去會被笑死的假聖人。

 

爆豪勝己雖然願意和綠谷出久同床而眠,不代表願意違背原則與他履行夫夫間的床上義務。即使切島給他的玩意他每天按時服用,但能避免就應該盡量避免,誰也不知道那玩意是否真有標示上寫得那麼有效。

 

他每天和身上散發著兩人融合香味的綠谷出久並排躺著,幾乎都要自豪起他高人一等的自制力。

但這讓人引以為傲的自制力終究還是有被破解的一天。他被綠谷出久勾得失去理智的第一晚就應該了解,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以及之後的無數次。

 

「小勝……」

矜持地按兵不動了幾天,綠谷出久終於還是忍不住了。他輕輕挪動身體側向背對著他的alpha,難以忍耐地小口呼吸,濕熱的氣流吹拂在爆豪勝己脊背和後頸,引起皮膚一陣顫慄,綠谷出久慢慢地、無聲地將額頭貼到他背上,左右蹭了蹭。這是極為明顯的求愛信號。

 

爆豪勝己屏著呼吸,想要裝作已經睡過去,但綠谷出久下一個動作儼然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雙熱呼呼的手貼著腰際由後往前抱住了爆豪勝己,指節抓勾住衣料時刮蹭過小腹的肌肉,小心翼翼卻誘惑放蕩,原先只是燃燭一般的欲火一下子暴添了過多氧氣,立刻從小腹延燒到頭頂,再燒到下半身、拓展到四肢百骸。

 

爆豪勝己揪住那雙作惡的手,一個翻身壓到綠谷出久身上,氣急敗壞地瞪著他,瞳孔周圍遍布紅色血絲,看上去可怕極了。

 

綠谷出久露出一瞬間懼怕的神情,片刻又被爆豪勝己身上逐漸濃烈的信息素味道撩得滿臉通紅。

他沉默地看著爆豪,宛若幼小動物般的神情好像能讓人聽見喉嚨深處帶著奶香的嗚咽。

 

「操,是你先開始的!」爆豪勝己不管不顧地直起上身一把掀了上衣,「該死……該死……可惡!」

「為什麼生氣……唔……」侵略性的吻堵住了綠谷出久的疑惑,順道堵住他的理智開關。

 

飢餓過頭的猛獸不存在理性,也不懂何謂留有餘裕。綠谷出久經歷了像渺小船隻在暴風雨海面上被肆意蹂躪的一整晚後,體會到這一項自然鐵則。

 

隔天爆豪勝己的臉色好了不只一倍,神采奕奕的,精神飽滿情緒高昂,把一大早踏進辦公室的切島等人都嚇了一跳以為自己還在夢裡。

 

「今天氣色不錯啊?」上鳴率先充當敢死隊斜靠在桌上打量若頭的臉,「看樣子昨晚睡得挺好?」前幾天還一副熬夜爆肝的修羅模式。

 

爆豪勝己一個拐子揮開上鳴電氣支撐在桌上的手臂,看著猝不及防直接磕在桌上的敢死隊員,嘴角隱隱帶著似有若無的愉快味道。

 

「是睡得挺好。」爆豪勝己輕描淡寫地承認,但上鳴電氣越看越覺得他的意思肯定和自己不是同一種。

 

「最近有沒有那破藥的消息?」爆豪望向其他人。

眾人一致搖頭。

 

「平日裡來拳擊館的人大多是散客,混得不夠好也沒什麼搞事的能耐。」瀨呂聳聳肩。

「那個什麼『毀滅者』價格似乎不親民,上回抓到的那傢伙聲稱自己只買得起一顆。」切島抱著手臂說。

「那生產者也太不會做生意,要想廣為流傳應該把價格再壓低點吧?」上鳴玩笑似的道。

 

爆豪握著一支鋼筆,筆尖在黑曜石桌面上隨著思考節奏規律地敲擊著:「下游找不到蹤跡,就該去上游。」

 

一群人聽了他的話全都瞪大了眼睛。

 

「你要去黑市?」切島猛搖頭:「不行不行!這不行!」

「黑市多危險啊!老大!」上鳴胡亂比劃著手勢,急得滿頭大汗:「要去也不能你親自去,想想你家剛結婚不久的廢久啊!」

爆豪飛快剜了上鳴一眼,使他閉麥安靜退場後才抽動著嘴角反駁:「你們瞧不起老子?」

 

「不是瞧不瞧得起問題,那種地方太多不確定因素,你是咱們組裡的若頭,本來就不能輕易出入那種魚龍混雜地帶。」瀨呂皺著眉頭,「而且這藥我覺得影響也沒那麼大──」

 

瀨呂的話還沒說完,室內電話就響了起來,急匆匆的鈴聲格外刺耳。切島過去接了起來。

 

「砂藤?怎麼了?」聽了一會後切島的臉色丕變:「我知道了,馬上過去。」

 

「出什麼事?」上鳴湊過去問。

切島神色凝重地望向爆豪。

 

「擂台上有個客人被重傷頭部後昏倒了,他的對手情緒失控,一直激動地想繼續攻擊,現場壓不下來,和挑戰賽那天的狀況一模一樣。」

 

爆豪登時從座位上站起來往外頭衝。

 

他一路衝刺跑進拳擊場,靠大門的那一區鬧哄哄的,其中一塊擂台上砂藤正和兩個維安小弟將腦袋淌著血的拳手往台下拖,狹小的擂台另一邊則是──

 

爆豪勝己不敢置信地慢慢瞠大雙眼,血紅色的瞳孔投射的盡頭是頂著一頭柔軟卷髮的綠谷出久。

 

他的omega不知為何出現在這裡,此刻正單膝跪地壓制著發出野獸般叫喊的瘋狂用藥者。

虹膜混濁的用藥者嘶吼著,像要將自己折成兩半般拚了命向後弓起,試圖在四肢被綠谷出久控制的狀態下攻擊他。

 

綠谷出久一面大喊著讓所有人別靠近,一面使盡全力壓在那人身上。男人身體彎折的角度已經足以讓被摁死的肩關節脫臼,卻還是反覆地嘗試弓起脊背將綠谷甩下去,後腦勺好幾次差點擦過綠谷的鼻樑,綠谷出久每一次堪堪避開都嗅見了對方身上濃厚的複合氣味。

那是一種令人極其牴觸,卻又意外和諧的氣味。

 

綠谷出久緊蹙著眉宇,作為omega而言對方充滿攻擊意味的信息素已經讓他本能的排斥並產生生理上的恐懼,直到現在還能壓制住暴動的對方純粹靠他的身體力量,但是用藥者的狂躁彷彿沒有結束的跡象,他的掙扎已經讓綠谷使勁固定四肢關節的手臂和膝蓋開始脫力發抖。

 

突然一個身影從圍繩上方越過跳進擂台,綠谷出久還沒抬起頭去瞧是誰,那股深植靈魂的味道隨即告知了答案。

 

爆豪勝己一把扣住發狂者還在奮力後仰的腦袋,用力往擂台上一砸,揪住頭頂的髮根不放提起來又往下砸了第二次,深色的血從面部朝下的發狂者頭下向四周蔓延,而爆豪勝己甚至還想再砸第三次。

 

「夠了!小勝!」幾乎感覺不到方才為止的反抗力量後,綠谷出久放開了發狂者的手腳,轉而撲向爆豪勝己抱住他,「他已經昏過去了,快住手!」

 

爆豪勝己發紅的雙眼猛然定格,而後才彷若電影情節一般緩慢機械地望向綠谷出久。

 

綠谷出久近距離注視著那雙比血還要濃稠深沉的眼眸,一種莫名的直覺迫使他開口安撫:「我沒事,沒有受傷。冷靜一點,小勝。」

 

爆豪勝己良久地凝視著他,像在確認綠谷出久的說詞是否符合他親眼所見。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綠谷出久感覺到自己環抱的身軀肌肉不再緊緊繃起,這才鬆開了他的alpha

 

爆豪勝己順手帶著綠谷出久站起來,微微偏頭撇向台下的切島等人。

 

「把這渣滓拖下去,擦乾淨血捆一捆。」爆豪轉過身,面對其他看戲的閒雜人等,朗聲宣布:「今天拳擊館營業到此為止,非相關人等趁早離開,不肯走的老子會親自讓你被抬著出去。」

 

所有看客都見識了爆心地組若頭方才的狂暴舉動,沒有人敢有異議,紛紛抬腳走人,短短十分鐘,拳擊館大門緊閉,場內只剩下組內成員和兩名受了傷的拳手。

 

「抽一管他的血。」爆豪跳下擂台,指著被小弟抬著往地下審問場走的用藥者,「送去給治癒老太婆。」

 

「這個倒楣鬼也一起送過去。」他瞥了昏迷不醒的重傷拳手一眼,努了努下巴。

 

最後他望向跟在他後頭從台上躍下的綠谷出久,目光帶著像要生吃了他的殺意。

 

「你這白痴,到底跑來這幹什麼?」爆豪怒氣沖沖地走向綠谷,伸手去抓他的手臂,「給老子回家。」

 

「等等小勝!」綠谷躲開他的抓縛,從口袋裡掏找著什麼,「我來是有重要的事──這個!」

他握著拳頭伸到爆豪面前,攤開手掌給他看,透明小夾鏈袋裡裝著被掰開的紅色膠囊外衣,以及一些粉末,正靜靜躺臥在他的掌心。

 

爆豪盯著那來路不明的玩意,抬眼瞧向綠谷。

 

「我從一個來弓道場的客人身上搜到的。」綠谷說:「他拉弓的模樣很不對勁,手抖得不像話,我過去詢問時差點遭到他的攻擊……當然後來成功壓制住了,我讓底下的人暫時將他送到會所去。他的外在表現和剛才的那個人一模一樣,我覺得應該是同一種東西造成的。」

 

「為什麼膠囊是被掰開的?」爆豪只問了這一句。

「我認為那個失控的客人很可能是服用了這種膠囊才會發狂……所以掰開研究了一下。」綠谷頓了頓,突然語速加快:「小勝,膠囊裡的粉末聞起來雖然味道奇怪,但我覺得有點像信息素被提純後的氣味,而且alphaomega的都有,混合得很均勻,竟然能把兩種完全不同的信息素以人工方式完美融合,這真是非常──」

 

「你他媽還聞過了?!」爆豪吼叫著打斷了綠谷,「你這麼天才怎麼不乾脆試吃看看!!」

「我是想,不過藥只有一顆,吃了就──」

「給我閉嘴吧!!!」爆豪單手掐住一開口就是令人糟心話語的omega臉頰,惡狠狠地從他手上搶過袋子,扯過手腕拽著他往外走,「老子去治癒老太婆那一趟,趕緊把血抽好把昏迷的雜魚抬到車上!」

 

面對少主的吩咐,小弟們連聲應好,不敢多嘴。一旁吃瓜的切島等人互相對了對眼神,聳聳肩各自去幹活了。

 

只有綠谷出久被拽著走的同時還在試圖往炸毛的猛獸背上再蹭一把:「小勝願意帶我一起去嗎?」

「不然呢?!」爆豪勝己暴怒,又將自己的omega往身邊扯近一些,彷彿當他是過馬路都需要人照看的三歲小孩,「放你一個人瞎跑搞事?老子心臟還沒強到那地步!」

 

綠谷出久一愣,儘管知道這只是alpha天生的保護欲在作祟,他也絲毫沒覺得排斥或被看輕,反而有些開心。他低下頭,藏不住的微笑用另一隻沒被抓著的手遮擋,自動又往爆豪勝己手邊靠了靠。

 

這種時候,放縱自己的omega本能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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