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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爆豪勝己一到拳擊館了解了現況,整個人即像火山噴發一樣,直接在辦公室內發起飆來砸東西。桌面上的紙質文件被掃到地上彷彿雪花紛飛,站在他面前一字排開的一群大男人們埋著腦袋,僵硬得像一根根鋼筋。

 

爆豪一把抓起鋼製的筆筒,作勢要往切島等人方向扔,手臂剛抬起就頓住了,他好像想起什麼似的,面容糾結,後牙槽磨得喀喀作響,最後默不作聲地放下筆筒。

 

手機好像震動了兩下,他不想管,他已經夠心累了。

 

爆豪勝己在旋轉椅上坐下來,右手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盡力抑制住自己因為憤怒而肆意擴散的信息素。頭幾乎快埋進地裡的男人們肩膀這才放鬆下來。

雖然他們之中多數是beta,但強大alpha與生俱來的壓迫感是不分性別的,生理上的畏懼會加深心裡的愧疚,要不是爆豪及時收住了瀕臨暴走的信息素,膝蓋最軟的上鳴電氣指不定就要跪下來叫爸爸了。

 

「再拿頭頂沖著老子試試。」爆豪低啞的嗓音響起。所有人都立刻抬起了頭。

 

「去看過障子了?」

四個大男人頭都快要點出殘影。

 

金髮的年輕若頭蹙了蹙眉心,朝切島伸出手,「審問垃圾的影片拿來。」

 

切島走上前,將一個USB遞到爆豪手裡,爆豪接到桌上電腦的插槽裡,一邊打開儲存槽一邊暗忖還好自己收了手,沒把電腦也一塊砸了。

 

畫面呈現出地下室巨大玻璃內的一切。

 

光頭的男人已經被上鳴電氣教訓得渾身抽搐直流涎水,擴音喇叭裡傳出黃髮青年一反往常的低音:“你是哪個幫會的?說!”

 

一口暴牙異常尖銳的男人歪著脖子,口齒不清地囁嚅:“沒有……沒有幫會……”

 

上鳴的眉頭動了一下,空間裡電擊棒滋滋作響的聲音格外使人頭皮發麻。

 

男人痛苦地哀嚎著,上鳴將暫時關閉電流的電擊棒尖端抵在他的嘴角,靠近了他。

 

“你用了什麼藥?我們的一個alpha說他聞見你擂台上與現在的信息素味道並不完全相同,你用了什麼藥?!”上鳴的語氣激動了起來,“你這個破壞規則的下賤渣滓,以為腳下踩的是誰的場子?打斷我們拳手的右手骨,你以為能安安靜靜地蒙混過去嗎?!”

 

“我……不會說……”男人痾痾地笑著,上鳴電氣原先明亮的雙眼罩上一層黯影,他轉身拿在放在桌上的特製槍枝,裝填上含有微量電流的特製子彈,對準男人赤裸的上身肌肉。

 

爆豪勝己看到這裡有些不耐煩,他拖動進度條略過了上鳴的拷問過程,其他人乾巴巴地望著他。切島銳兒郎見氣氛有些尷尬,摳著下巴小聲地笑了笑。

 

「哎呀上鳴昨天真嚇了我一跳,凶狠的樣子簡直和爆豪有七八分像──」

 

爆豪橫了他一眼,並排站的上鳴、瀨呂及砂藤同時對切島做了個在嘴上拉拉鏈的動作。切島閉麥了。

 

終於找到可看點後,爆豪放開了快進鍵,被折騰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雜種,垂著頭虛弱地從淌血的嘴邊吐出幾個詞彙。

 

“是……『毀滅者』……我從黑市拿到的……”

“『毀滅者』?”上鳴皺起眉,繼續逼問:“那是什麼?說清楚!”

 

“嘿嘿……就是……讓不管哪個性別的人……都能爆發出比任何alpha都厲害的信息素……輕輕鬆鬆幹掉不順眼的傢伙……”

 

「信息素合成劑。」爆豪勝己專注地盯著畫面,手指曲起壓在下顎上輕點:「或者催化劑。你們說這垃圾用藥前跟用藥後的信息素味道有區別,分得出原來是什麼性別嗎?」

 

眾人一致看向瀨呂範太,昨日審問時唯一在場的alpha

 

黑髮的高個子青年抱起手臂回想:「這傢伙本身沒什麼味道,應該是個beta,但他打傷障子中斷比賽後,我們第一時間衝上去,我聞到的卻是一種很奇妙的味道。」

他糾結地發出唔唔聲,抓著腦袋。

 

「呃,聞著像是alpha,但現在回想起來好像其中又摻雜了一點omega的味道……」

 

「你這有說等於沒說吧?」砂藤瞅著他,表情有些無奈。

「所以到底是alpha的味道還是omega的味道啊?!」切島狀似崩潰地抱著頭,看起來已經無法再進行更深入的思考。

 

「就聞那麼一次,而且時間那麼短,我也只知道這麼多啊!」瀨呂滿腹無辜地為自己辯解。

 

「也有可能兩者皆是。」爆豪冷著聲,關閉了影片。

 

他站起身,日光從辦公室的小窗折射在他半邊臉上,形成一明一暗的詭魅畫面。

「有人暗地裡搞禁藥這種下三濫生意,要是自己圈一塊地自嗨老子是管不著,帶著垃圾製造的爛狗屎上門來找死,那老子就如他所願。」

 

年輕若頭充滿殺氣的信息素再次變得濃郁。

 

「等一下,爆豪。」瀨呂作為在場另一個alpha,難受地一面捏著鼻子一面抬起手制止他們老大。

 

「你再不到兩週就要結婚了,緊接著下個月還有夜祭的事,查藥的事沒有管道也急不得,你沒必要把自己搞得像機器人一樣沒得休息吧?」

 

爆豪勝己聽見第一句話後,遍佈周身的黑惡氣場肉眼可見地消散了不少,他绷著表情,沒說話。切島銳兒郎和上鳴電氣對看一眼,連忙湊上前一左一右圍住他們的少主。

 

「對啊!現在最重要的是準備結婚!新郎!」切島搭住爆豪的肩膀,意外地沒被甩開。

 

「啊!之前都沒找到好時機聚一聚,今天剛好大家都在,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大家一起去酒吧喝一杯吧!」上鳴語調輕快地說:「就當作爆豪的單身派對!」

 

「你沒說我都忘了!兄弟結婚前的單身派對可是大事!」瀨呂附和了起來。砂藤在他旁邊也猛點頭。

 

中間的爆豪勝己抽了抽嘴角,忍耐著躁鬱低聲說:「我才不辦什麼──」

 

「我這就通知峰田!讓他把大包廂空出來!」上鳴已經舉起手機,一呼百應,沒有人理會爆豪勝己。

 

「喂,老子說──」爆豪正欲爆發,手機又震動了兩下,就這掏口袋找手機的空檔,他錯失了拒絕一幫人的機會。切島和上鳴將他夾在中間往外簇擁,瀨呂和砂藤則一前一後跟著,四人將他的前後左右圍得連隻蒼蠅都飛不進,著實讓他提前體會了一把組長大佬的最高級別保鑣待遇。

 

路上瀨呂提了去神社參拜的事,上鳴隨即雙眼發亮神采飛揚地湊到爆豪旁邊,問他有沒有領結緣石抽姻緣籤,繪馬內容寫了什麼,要是沒人打斷他,爆豪估計他連自己在神社內走了幾步路都得問個仔細。

 

「我沒寫繪馬。」爆豪皺著眉,「還得寫一堆字,看著就麻煩。」

 

「真可惜誒你!」上鳴誇張地吁嘆著:「冰川神社對生子安產也很靈,你和綠谷怎麼能沒寫繪馬!到底去幹什麼的啊!」

 

爆豪回想起離開神社前綠谷奔向繪馬參道的身影,眼睛裡閃過一絲難以言說的微光。

 

「沒有那方面的願望,寫了幹嘛。」

他說得很坦然又淡定,幾人都愣了一會才意會過來,紛紛瞪大了眼睛看他。

 

「可、」切島侷促地望了望瀨呂,「可是你和綠谷不是……」

 

「我只說會和他結婚,沒說和他生孩子。」爆豪望著前方的石磚道,「這是兩碼事。」

 

「等一下,那老爺子的要求──」上鳴的問話還沒結束,爆豪已經輕巧地掙脫了他們的圍困兀自前進。

 

他的背挺得筆直,肩膀上明明空無一物,卻好像背負了什麼十分沉重的東西,有些無奈地微微往下垂著。

 

上鳴撓著頭,用只有他們幾人聽見的音量嘟嚷:「切島你不是說他……」

 

「說實在我也搞不懂了。」切島抬起左手橫擋在上鳴身前,望著爆豪的背影:「別湊過去,讓他一個人安靜下吧。」

 

***

 

爆豪勝己回到家時已經接近半夜了。還帶著濃厚的酒氣。

 

單身派對上瘋的不是他,臨時組織的聚會竟也找來了不少人,有些爆豪勝己根本叫不出名字,峰田甚至不知道從哪找來了那些散發著香甜氣息的單身omega,支使他們往爆豪身上貼。

切島和瀨呂做為這群兄弟裡唯二的良心,替爆豪擋下了大部分人,少部分突破了防線的也在接近少主前被一雙銳亮的紅瞳生生釘在原地,最後瑟縮回安全距離不敢再造次。

 

爆豪面無表情看著眼前狂歡的景象,彷彿置身事外。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看似毫無節制,但沒人知道他在心裡數著自己的極限,在到達酒醉的邊緣之前,他自主停止了機械的灌酒舉動。

 

他想起自己還沒來得及查看手機,一解鎖後跳出的第一則訊息便是源自那個人。

爆豪看著屏幕上的快顯對話框,暈染了少許醉意的瞳慢慢亮了起來。

 

他只和切島打了招呼,拎起大衣就要走,那群傢伙吵鬧的程度已經發覺不了主角正默默離去,只有切島放下酒杯回頭喊了他一聲。

 

「爆豪,那天你質問我對綠谷說了什麼對吧?」切島背對著喧鬧聲,像將爆豪勝己與一切煩躁的來源隔絕的一堵牆,「我那天說了對不起,今天我再說一次,連帶著上鳴的份──對不起。」

 

紅髮青年低下頭,「上鳴覺得你並不喜歡綠谷,只是迫於家長的壓力才選擇和他結婚,所以我們瞞著你,有意無意地替你和其他omega拉線,被綠谷發現了……」

 

爆豪睜大了雙眼,俊朗的面容開始微微扭曲。

 

切島只瞥了一眼又趕忙低頭認錯:「我知道我們這是自作主張自以為是的行為,我保證不會再做了!請──」

 

「廢久什麼反應?」

比起切島的道歉,爆豪似乎更在意別的。

切島努力回憶那天的綠谷,絞盡腦汁搜尋著拙劣的語言庫:「呃,他好像對於他被隱瞞這件事覺得失望……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

紅髮青年苦笑:「他真是個善良的人,那時候對我說了沒關係,不是我的錯。」

 

「他不生氣?」爆豪像是難以置信一樣睜大眼睛:「看到你們撮合我和其他人,他沒有說別的,單純只為了瞞著他而難過?」

 

「也不是……」切島好像稍微意識到爆豪的想法和自己的敘述存在某種偏差,急忙想解釋:「他難過的應該是──」

 

「爆豪!你拿著大衣是想開溜嗎?!」峰田舉著麥克風站在桌子上大喊,隨著他的叫嚷,所有人都轉過頭來看著他和切島。

 

切島怕大家攔著爆豪不讓他走,連忙轉過身試圖轉移大家注意力,當他把醉得連路都走不穩還想上來抓爆豪的上鳴從平地摔的窘境裡拯救出來,再回頭一看時,爆豪已經走了,剛才喊著不讓走的傢伙們每個都醉得兩眼昏花,沒有人發現他們少主就這麼悄悄離開了。

 

切島有種自己好像又搞砸事情的微妙預感,他望著酒吧門口,憂心地喃喃:「希望他們能好好地解決……」

 

可惜切島的願望沒有實現,不好的預感卻成了真。

 

爆豪勝己不顧現在接近零點,其他人早已睡下,沉重的步伐踩過緣側廊道,他暴力地拉開自己房間的門,正面對上聽見響動而回過頭來的綠谷出久。

 

「你今天很晚。」綠谷輕聲地說,見爆豪又一次用力帶上門後有些慌張地起身,「小勝,輕一點,大家都睡了──」

 

「我決賽那天,你為什麼來了又走?」爆豪快步走近他,張揚的信息素混著酒的醇香籠罩住敏感的omega,「你聽切島說了什麼?一字不漏地重複給我。」

 

綠谷怔了一下,他剛取下抑制環,此刻根本經不起alpha如此強烈的刺激,他抬起手想讓爆豪後退點,語氣和緩地勸他:「小勝你先……」

 

「幹嘛?怕我?」爆豪伸出手箝住綠谷的手腕,手掌牢牢禁錮著比他細瘦的骨架,酒意與憤怒使他的力道失準,幾乎將那隻手腕掐出一圈瘀紅。

 

「你倒是說啊!什麼話讓你連我的比賽都懶得看完抬腳就走!!!」

 

「我看不看完有關係嗎?!」

綠谷抬起臉,吼了回去。爆豪像突然當機一樣停滯了一下。

 

綠髮omega的胸口因為過度的激動而劇烈起伏,他拼命地換氣試圖使自己冷靜,但越是深呼吸,硝煙味的信息素就越是充斥著他的肺腔,越發使人頭腦發熱。

 

「你不是、和佐藤兩個人處得還不錯嗎?那麼我看不看都無所謂吧?」綠谷出久笑了一下,本應彎起的眼睛卻絲毫沒有弧度,「她是個很棒的omega,既優秀又活潑可愛,在學校也很受歡迎──重點是很喜歡很崇拜你,如果你結婚的對象是她一定很好。會很幸福的。」

 

他說的一大堆爆豪勝己都聽不懂,他甚至連佐藤是誰都不知道,錯愕與茫然讓他在氣勢上一瞬間被綠谷出久壓下去,連帶著箝制的力道也放鬆了不少。

 

綠谷出久乘機抽出自己的手。

手腕很燙,還很痛,從被alpha觸碰到的部位開始,這種令人難以忍耐的熱感逐漸擴散。他必須在連同大腦都被岩漿般的刺激融化前說完自己想說的。

 

「小勝,我現在問你幾個問題,請你……誠實回答我。」他的眼睛向上對到爆豪勝己一瞬間有些抵觸的目光,往日他總是被這個眼神瞪視到主動退縮,但今天他不會。

 

他想要知道,自己下一步到底該怎麼做。

 

所以──告訴我吧,小勝。

 

「你喜歡佐藤嗎?」

 

爆豪勝己大概是被酒精削去了一部份刺,面對綠谷出久的質問,他只是搖了搖頭,露出彷彿無法理解他用意的表情──事實上他也真不理解。

 

「從剛才開始就佐藤佐藤的,那到底誰啊?」

 

綠谷愣了愣。

「就是、學校三年級的啦啦隊長──」

「不知道你在說誰。」

爆豪偏過頭,為這個話題感到煩躁,他從暴露在空氣中的鎖骨到臉頰都被酒精熏成微紅,空氣中有股甜味與清香並存,他動了動鼻子,突然感覺口乾舌燥。是酒喝多了嗎?可他明明沒有醉。

 

綠谷無奈地輕輕笑了一下。這種像是出軌的一方情急之下的辯解,從爆豪嘴裡說出來卻讓人無法不相信他。

 

爆豪勝己是不屑於撒這種謊的。他心裏明白這一點,又接著問:「那麼,小勝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他像普通聊天一樣提出依據回答可能讓他墜入地獄的問句,惶惶不安地等待著爆豪勝己的判決。

 

爆豪勝己的眼睛短暫地瞥向他,又快速挪開。

 

「我沒有喜歡別人。」

 

聽見自己吐氣的聲音時,綠谷出久才驚覺自己不由自主憋了好一會的氣。

問到這裡後方向已經明確了,雖然小勝的回答聽起來有些語病,不過那不重要。

 

綠谷出久覺得竊喜的同時又有些心酸。

後頸的腺體慢慢傳來針刺般的疼痛,他終於遲鈍地發覺自己從方才開始一直持續並且加深的熱感是什麼。

 

他抬起手臂,手腕動脈處奔騰的血流將濃烈的信息素散播到皮膚表層,是雨後濕潤的青草香,和著omega發情時特有的甜味,一起在他們的十二疊房間內開疆擴土。

 

爆豪勝己也察覺到了,他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整個人往後退了一步,一副隨時要逃離的樣子。

 

綠谷出久比他更快地向前,雙手抓住他的領口,將已經動搖的alpha拉下來與他平視。

 

「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

爆豪勝己感覺自己在流冷汗,或者是自身體溫過高?他不知道,他沒辦法思考,廢久的香氣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難以抵抗。

 

「為了繼承組長,」綠谷出久每個吐字、每個呼吸都在凌遲爆豪勝己的理智,「你需要一個孩子。」

 

爆豪勝己緘默不語,但他的表情已經證實了綠谷出久的言論。

 

綠谷出久的心臟快要跳出來了,他準備要說的話是他這輩子最難以啟齒的,光是心理建設就讓他焦慮了一個晚上。

 

──勇敢點,綠谷出久。

 

他踮起腳尖,緩緩靠近爆豪勝己,他微微發顫的嘴唇貼在爆豪勝己耳根,就像那天爆豪勝己貼在他耳邊一樣。

 

「我可以幫你。」綠谷出久輕輕地說,嗓音已經染上動情的哭腔,「讓我懷孕吧,小勝。」

 

爆豪勝己覺得自己在耳鳴。

 

充滿罪惡與誘惑的話語在他腦海裡循環了一遍又一遍,最後一次伴隨著某種東西斷裂的聲音。

 

推開他、推開他、推開他推開他推開他……

 

內心深處微小的聲音警告著爆豪勝己。

 

但是爆豪勝己沒有理會它。他的身體選擇了相反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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