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分集貨區

*個性事故，短小的甜餅。 

**********

小朋友身上套的是歐爾麥特連身T恤，他舉著肥肥短短的雙手仰起腦袋：「可以抱抱嗎？」

他面前的巨大熊布偶停滯了一會，好半晌都沒有動彈，直到小孩臉上失望的色彩越發濃厚，才勉為其難放下手裡的木牌，彎下腰來十分敷衍地撫了一下小孩的背。

這個年紀的孩子很容易滿足，即使是如此不用心的營業性擁抱，小孩依舊高高興興地回抱了，他意猶未盡地摸了摸布偶熊先生毛絨絨的肚子，說謝謝熊先生，轉身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爆豪勝己沒有人看見的表情宛如燒焦的鍋底，唯獨自己能聽到的腦內謎之音正呆板地報數：『第12個抱抱』。
他暗暗咒罵著讓他陷入這種該死的處境的罪魁禍首，撿起放在地上的木牌用力杵在地上，動作凶狠表情猙獰。可從外人看來，一頭長相可愛的布偶熊舉著寫上“Free hug”的木牌扠腰佇立的畫面，完完全全只剩下呆萌的吸睛效果。

爆豪勝己瞅見遠方從車站出來的一大群七八歲小學生，指著他的方向呼啦啦跑過來，臉又更黑了。

許是布偶熊中之人散發出的陰沉感過於濃郁，小學生們雀躍衝刺的直線短跑忽然轉了個彎，硬生生改成了折返跑。爆豪冷眼看著那群小孩跑過街角，被另一個猛地殺出來的同樣笨重巨大的布偶擋住去路。

吐著舌頭的狗布偶左右搖晃著碩大的腦袋，他指了指掛在脖子上同樣寫著“Free hug”的木牌，而後慷慨地張開雙臂。他親切的程度比起熊先生不知道要多出幾倍，孩子們興高采烈地撞進他懷裡，像一顆顆填滿可愛火藥的小砲彈。

截獲了無數個抱抱的狗布偶揮手送別小學生，靈活地扭過身子，發覺另一邊站著的熊布偶，便高舉著右手打招呼。爆豪勝己抬起中指回應他，但從外表看來充其量只能是熊布偶友好的招手，本意完全被曲解。有路人把這兩隻布偶的有愛互動錄了下來，附上被萌到失血的尖叫。

媽的。一天結束後爆豪勝己滿頭大汗地摘下頭套，心裡有一百句髒話現在就想講。
他的上身為了活動方便僅僅穿著黑色的工字背心，卻仍因為一整天被厚重布料包裹而布滿了汗水，小溪一樣的汗液從少年肌理分明的大臂一路蜿蜒，流向骨節漂亮的手掌。爆豪甩了甩手，感覺自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使出兩發最大火力的爆炸。

一發拿來炸害老子中了狗屎傻逼個性的死小鬼，一發就拿來炸那個蠢貨廢物。

爆豪勝己盤算著，紅得滴血的眼睛微微瞇起，不著痕跡地睨向不遠處仍在蹦踏著的小狗布偶。對方一刻不停在做著誇大幅度的動作，活力四射地向每一個經過商店街路口的人揮舞雙手道別。傍晚時分，所有人都踏上歸途，爆豪勝己拎著熊布偶頭套拐進一家乏人問津的文青咖啡廳巷子裡，坐在咖啡廳後門的階梯上歇息。咖啡廳老闆打開後廚的門，遞來兩個熱騰騰的紙杯。

「給，今天也辛苦啦，雄英的年輕英雄們。」男老闆抱著手臂，「今天收集到幾個抱抱啦？」
「干你屁事。」爆豪勝己橫了他一眼。
「好歹我也免費招待了你們好幾天的咖啡，問一句也不行嗎？」老闆咳嘆著：「店裡今天還是冷冷清清的，看來布偶裝能吸引到的果然還是以小孩子為主啊。」
「這種事打從一開始就該知道了吧。」爆豪瞧了瞧左手那杯美式咖啡，毫不客氣喝了兩口，「也就你跟廢久那個蠢貨，才會想出這種浪費時間又無聊透頂的解決方案。」
「我這不還是為你們想辦法嗎？」老闆撓撓頭：「畢竟是我家兒子惹出來的……」

爆豪哼了一聲，老闆歉疚的神色讓他選擇作罷。他喝東西一向很快，大杯熱美式一下子剩下半杯，另一個傢伙卻遲遲不見蹤影。爆豪勝己瞧了眼漸漸下沉的夕陽，臉色顯而易見地跟著暗了下來。
「那個白痴到底還在幹嘛？！」

他罵罵咧咧地站起來，正要重新走出去找人，人就從巷子口跑進來了。綠谷出久邊走邊摘下小狗頭套，汗濕成一綹綹的瀏海捲貼在額角，真就像一隻剛散完步毛髮濕漉的中型犬。他呼出一口長氣，眉眼之間過於稚嫩的線條被橙紅色的夕陽照得亮亮的。他注意到爆豪勝己，於是露出了一個微笑，加快腳步朝他奔來：「小勝抱歉！久等了──」

爆豪勝己頂著猙獰的表情，右手將那杯不斷溢出甜膩香氣的卡布奇諾捅到綠谷出久臉上，他的手掌溫熱，咖啡紙杯直到現在都還保持著剛做好的溫度，熨得綠谷出久連連叫燙。
「小勝你不能因為我今天比你多得到幾個抱抱就這麼報復我！」綠谷出久不帶停頓地抗議，他右手夾著頭套，另一隻手用布偶小狗的肉墊接下咖啡。
爆豪勝己伸手掐他的臉頰，那張嬰兒肥的臉簡直像麻糬一樣好捏，爆豪忍不住又多下了點力道：「得意個屁！老子明天絕對會拿到比你多！」
綠谷出久喊著疼，嘴巴被掐得嘟起來，說話都飄著卡布奇諾的甜奶味：「昨天你也是這麼說──」
「啊啊？！臭廢久你有什麼意見？一群渾身奶臭味的小鬼擁抱不要也罷！」
「自相矛盾……」

兩人一邊你來我往地吵，一邊進了咖啡廳後門，他們的布偶裝又重又大，難以攜帶，於是便都寄放在咖啡廳。爆豪勝己的咖啡在這短暫的更衣與爭執期間已經喝光，空紙杯被他拿來扔綠谷出久腦袋，剛套上T恤的OFA繼承者微微側過頭，紙杯掠過他半濕半乾的捲髮，不偏不倚落進牆邊的垃圾桶裡。
「小勝的準頭一如既往的強呢。」綠谷歪頭看向垃圾桶，他的話語被爆豪視同挑釁，手掌燃起小型的火花就蓋了過去。兩人雞飛狗跳地追打著跑出咖啡廳，綠谷出久躲避著那在他四周亂炸的攻擊，仍不忘回頭朝始終站在門邊看戲的老闆道謝：「今天也麻煩老闆了！十分感謝！明天見！」
「不會見了，你今天就會被我大卸八塊棄屍荒野！」爆豪勝己一個起跳飛踹向幼馴染的後背，如他所料又被躲過。

咖啡廳男老闆點了根菸，目送少年們打打鬧鬧著離去，恨鐵不成鋼般搖頭笑了一下。
「愛折騰的小鬼頭。」他吸了口菸，又徐徐吐出一個完整的白圈：「要是兩個都肯坦承一點，哪還用得著天天來見我啊？」

事故是在上星期天發生的。爆豪勝己和綠谷出久走不同的路回了家，又在不同的時間分別被老媽差遣出來買東西，最後在同樣的地點撞見了搶劫，雙雙投入了協助制伏搶劫犯的行動。星期天的商店街人潮眾多，一個看熱鬧的小孩子被追捕場面嚇得哭出來，想跑回家找爸爸，無意間碰撞到爆豪，與他對上視線後，眼淚冒得更兇了。綠谷出久見狀趕忙過來安撫他，手剛摸到孩子腦袋就見一陣黃光乍現，包裹住了他和爆豪勝己。

兩人送孩子回到據說是父親經營的咖啡廳，向咖啡廳老闆說明情況後獲悉了孩子爸爸的解釋。孩子的個性是使黃光照射到的人被迫陷入收集任務，必須擁抱喜歡的人，或者在兩週內收集到一百個友好的抱抱，否則時間限制將會強迫中個性者直接擁抱喜歡的人，使個性解除。

「那萬一沒有喜歡的人呢？！」爆豪勝己暴躁地大聲質問，他的拳頭已經因為左一句喜歡的人右一句抱抱而越捏越緊，他發誓將會視眼前這個假文青老闆的回答決定拳頭的去向。
咖啡廳老闆將瑟瑟發抖的孩子護在身後，攤開雙手道：「那就會化身成抱抱怪，需要找一個人連續擁抱一小時才能解除了。」

爆豪勝己忍了又忍，忍無可忍，拳頭剛抬起一半就被綠谷出久慌忙地按下去：「我知道了！謝謝老闆！請問能有讓我們快速獲得一百個擁抱的方法嗎？！」
爆豪愣了愣，他神色複雜地快速瞥了背對他的綠谷一眼，嘴上沒說什麼，拳頭倒是放下了。
咖啡廳老闆眼神好，瞧出了一丁點不對勁，笑了笑說：「不如你們來我的咖啡廳當個短期兼職吧！會付打工費的，咖啡每天無料供應喔。」

這事理所當然瞞不過A班同學們的火眼金睛，上鳴蘆戶和峰田幾個愛搞事的成天逮著他們倆調侃，逼問喜歡的人是誰，大家同學一場絕對幫忙綁來讓有情人好好抱一抱，解除個性事故之餘順道促成佳偶。爆豪這邊追著上鳴和峰田打，綠谷那邊則已經被飯田轟麗日等人團團圍住，開始收集抱抱了。

綠谷出久人緣好，第一天就收集到全班十八個抱抱。他瞧了眼火冒三丈推開義氣相挺要貢獻抱抱的上鳴和切島，恨不得把『莫挨老子』刻在臉上的爆豪勝己，目光飄忽地挪開了。他的第十九個抱抱轉向學校的老師們，而爆豪勝己的抱抱數──據他所知──到現在都還慘淡掛零。

綠谷出久好說歹說，才把人拖去商店街，兩人一個街頭一個街尾攔截路人擁抱。爆豪勝己本來還不想幹，連續幾天親眼目睹綠谷出久的抱抱數一騎絕塵甩開他好幾條街，勃發的自尊與好勝心才使他向第一個靠近的小孩張開雙手。只是好動活潑的布偶和像根柱子一樣呆站的布偶人氣明顯有落差，幾天下來綠谷出久收集的擁抱已然半百，而爆豪勝己才剛剛突破個位數。

回學校的電車上兩人隔著一條長椅分坐兩端，過了幾站後先後有人上車，佔據了兩人之間的幾個空位。綠谷出久抱著黃色大書包，趁著乘客上下車的空檔，偷覷另一端戴著耳機的爆豪勝己。金髮少年望著別處，倒映在車窗玻璃上的英氣臉龐淡然冷漠，綠谷察覺到對側有兩個年紀相仿的女孩正偷看著爆豪竊竊私語，一個紅著耳根一個紅著臉頰。綠谷看了一會就低下頭來，下巴壓在書包上，擠出略帶肉感的曲線。

小勝好像並不著急。他應該很想趕緊完成收集任務才對，一旦時間限制一過，無論是直接去找喜歡的人還是連續抱抱一個小時，都是堪稱地獄級別的公開處刑，小勝絕對不會想變成那樣的。
那麼，至今還不著急的原因，恐怕只有一個了。

綠谷出久苦惱地垂下腦袋。他最近終於練就了將碎碎念按捺在心裡的技能，此時腦袋裡正飛快地略過一大串密密麻麻的字句彈幕，沉浸在自我的世界思考得正起勁，小腿肚就被粗魯地踢了一腳。
他抬起頭，爆豪勝己不知何時起身走到他面前，一雙劍眉擰得緊緊，百般不情願地歛著眼睛瞪他。
「想坐過站走路走到死老子不會攔你。」他說。

綠谷眨眨眼睛，這才猛地站起來，「到、到站了嗎？」
爆豪沒吭聲，轉頭就鑽出人群跨過車門，綠谷匆忙向周圍乘客說著抱歉，趕在車門關閉前擠下車廂。他四處張望，那顆直愣著朝四周炸開的白金色刺蝟頭已經走到樓梯口，綠谷握緊書包背帶，像尾靈活的魚穿梭人群跟了上去。

走到雄英校區時天色已經黑了，路燈亮了起來，地上兩個人的影子隔得老遠。
綠谷出久始終保持著不會踩到爆豪勝己影子的距離。小勝雙手插著兜，他的背肌練得很好，不如說有些過頭了，但厚實的背部投射在地板上卻恰到好處，和兩臂之間屈起的肘節形成完美的港灣，令人想從後摟抱住那道寬闊的脊背。這人怎麼能連影子都這麼好看呢？

綠谷出久心裡明白，自己在聽見個性事故的解除條件時第一個想擁抱的是誰。但他知道這不是能輕易完成的事。他和這個人上一次擁抱的時候都還是小到會尿床的年紀，就算仗著個性事故這理由，也無法就這麼不顧一切地抱上去。這太明顯了，而對方足夠敏銳，他真正的心思在對方眼皮底下將會昭然若揭。

一路無言地走回宿舍，打開大門前，爆豪勝己驀地回過頭來，他的眼睛在路燈熾亮的照射下閃著星點般的高光，看上去比平時更兇惡了一些。綠谷出久一時被他嚇住，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臭廢久。」爆豪叫了他一聲，面色糾結又扭曲，他的手從兜裡抽出來，微微抬起，有一瞬間綠谷以為他要過來，微小到奈米等級的驚喜使他略略睜大了眼睛，但爆豪的手抬到胸口高度時，便攢握成拳。
爆豪勝己盯著他翠綠色的眼眸，咬著牙關像以往每一次驕傲的宣戰時刻放話道；「明天我會狠狠贏過你的！你就自己穿著蠢狗布偶裝在那裡站到死吧！」

綠谷出久徒勞地張了張嘴，沒等他悟出其中的語意，大門迅速在他面前開啟又摔上，發出砰的響聲。

爆豪勝己的宣言沒能兌現，星期一他們只有下午放學後的幾小時能收集抱抱，商店街只有一些幼小的孩子和女學生會上前，兩人得到的數量差不多，彼此之間的差距並沒有明顯縮小。之後的幾個上班上課日也是如此。星期五晚上終於多了一些，但時間不多，所有人都趕著回家度過接下來的週末，布偶再可愛也無法勝過家人的等候。

『第89個抱抱』。綠谷出久腦內的謎之音正經地報著數字。
再十個人。綠谷出久算得很精準。第99個擁抱過後，他就會轉向爆豪勝己。包裝在臨門一腳的最後一個擁抱裡的真心。他和爆豪勝己的關係已經足夠緩和，縱使他的幼馴染嘴巴再壞，也不至於不願意幫他這個忙。他不會發現這對綠谷出久而言究竟是“喜歡的人的擁抱”還是“友好意味的擁抱”，個性會順利解除，而只要綠谷不說，真相就無從考證。

當然了，這個計畫還有個變數。假如爆豪勝己在他之前解除了個性，早他一步離開商店街，那麼一切美好計畫都將化成泡影。綠谷出久觀察過這幾日靠近爆豪勝己的路人，雖然不能精準預估，但他推測對方的擁抱數大概還在六十到七十之間徘徊，先一步完成任務的機率並不大。
雖然如此，綠谷出久也完全沒有小看爆豪勝己的意思。他在星期六上午起了個大早，精神抖擻地做足了準備，他頭一次沒等爆豪，一下課便扭頭衝出教室，直奔商店街。

今天是萬聖節，商店街除卻“狗熊二人組”，還有一大堆穿著奇裝異服的小孩子。南瓜籃子和一點也不恐怖的面具塞滿了小小的街道，相較之下，可愛呆萌的小狗布偶似乎略顯遜色。
不過幸好，孩子們見布偶長得比他們高大，便理直氣壯地湊過來要糖果，「Trick or treat！」「Trick or treat！」喊個不停，含糊的奶音從四面八方籠罩住綠谷出久。

綠谷無奈地笑了笑，他從特地準備的小袋子裡摸出一顆顆奶糖，給一塊糖要一個抱抱。孩子們從善如流地撲到小狗布偶圓滾滾的肚皮上，小手撸一撸，腦袋滾一滾，接二連三的報數聲貫穿綠谷出久腦海。

『第99個抱抱』。
像是叮的一聲，倒數第二個報數聲驚醒了綠谷出久。他望著下一個湊上來想要糖的小孩，往後退了兩步，努力闔上兩隻肉墊做了個抱歉的手勢，轉身就跑。

「小狗逃跑了！」不知道哪個小孩子扯著尖細的大嗓門驚叫。
小鬼們聞聲而起，沒要到糖的通通聚集了起來，準備追擊小狗布偶進行搗蛋大業。

「不要跑！狗狗！」
「Trick or treat！」
「我們要搗蛋！」

要死了。怎麼會這樣。綠谷出久一邊逃跑一邊懊惱。雖然要甩掉一大群小孩子並不難，但這麼下去會很難找到小勝啊！
總而言之先想辦法躲回咖啡廳吧！綠谷出久想著，加快了腳步。怎料孩子們的毅力比他想像中要堅強，大概是其中有一兩個孩子擁有鎖定目標或追蹤之類的個性，竟能一路跟著綠谷出久跑回了咖啡廳外的街角。小狗碩大絨白的腦門上掛著幾滴不存在的汗，正猶豫該拿這群孩子如何是好時，一隻手臂忽然從巷子裡伸出來，拽住小狗布偶的爪子將他扯了進去。

「抓到了！」小孩們跟進那條巷子裡，卻紛紛呆立在原處。死胡同裡沒有小狗，只有撒了一地沒發完的糖果和遺留下來的布袋。雖然覺得疑惑，不過孩子們的注意力很快便被那些香噴噴的奶糖吸引過去，歡天喜地撿拾他們的戰利品。

牆的另一邊，穿著一身笨重布偶裝劇烈運動後的綠谷出久拔下頭套，氣喘吁吁地靠在牆面上。他小心翼翼地望了眼及時拉著他翻牆逃跑的爆豪勝己，心裡既慶幸又困惑。爆豪背對著他不曉得在想什麼，被放了鴿子的人沒有穿著那套小熊布偶裝，也沒有氣勢洶洶地舉著手掌炸他，他的背影既安靜又內斂，跟那一晚綠谷出久盯了一路的影子一樣，讓人徒生想要親近的衝動。

綠谷出久嚥了嚥唾液，手指不安又焦灼地攏在一起，這個動作由還穿著布偶裝的手掌來做卻像抱著肚子一樣，給人一股呆呆傻傻的既視感。
他感覺現在就是時候了。是時候搬出那個有些狡猾的藉口──

「個性還沒解除吧，你。」
爆豪先於綠谷，初顯磁性的低嗓堵住了綠谷將要開口的請求。
綠髮少年心裡藏著事，又急於達成目的，沒有多想就點了頭。

「我收集到第99個，只剩下最後一個擁抱了。」綠谷慢慢張開雙手，眉眼間的企盼顯而易見：「小勝，那個──」

爆豪勝己看著他，陡地打開他試探性抬起的手。胖乎乎的布偶裝手臂軟軟地垂下來，就像綠谷出久漸漸凝滯的臉龐。

「這不是友好的擁抱。」爆豪勝己皺著眉頭，表情像是難以接受般微微抽搐：「他媽的誰想和你這臭廢久玩什麼噁心人的友情遊戲。」

少年踏前一步，他的臂展比起穿著布偶裝的少年要長，輕輕鬆鬆環繞住厚重的服裝，掌心貼在對方濕潤的後頸。

綠谷出久睜大眼睛，他的雙手不知所措地定格在半空當中，他的臉壓在幼馴染溫熱的頸窩裡，熱氣蒸騰使他頭腦發昏。這是──

又是“叮”的一聲。這一次沒有報數的聲音。

戀慕之人的擁抱只會有一個，沒有數的必要。

「小勝……」綠谷出久忐忑地收攏手掌，布偶裝的肉墊虛浮在爆豪勝己的背部上方。他的個性解除了，他不意外。但小勝呢？

「總算結束了，害老子平白浪費那麼多時間。」爆豪勝己閉著眼睛，他的語調堅決，表情勢在必得，「我可不管你是因為哪種條件才解除個性，在我這邊從來都打算只用一種方法解決。」

綠谷出久笑了起來，「我也是一樣的，小勝。」

他用力摟住爆豪勝己，布偶裝寬鬆卻厚重的質料使這個擁抱的體感不甚完美。爆豪齜牙咧嘴地去扯那件小狗裝，威脅道：「快把這套蠢狗布偶裝脫了！老子抱死你！」
綠谷出久失笑，他順從地卸下毛絨絨的服裝，高高抬起手臂環繞住爆豪勝己的脖子。

公開處刑如果目擊者只有一人，好像也沒什麼不能接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