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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兩個(偽)單親老爸的故事

#黑&桃五歲設定

00.

第一次遇見青峰大輝時,那男人正一臉凶神惡煞地拎著隔壁座位小男孩的後領,用著比低音號還沉的嗓音恐嚇小朋友,旁邊的粉色頭髮小女孩一邊抓著男人的褲腳,一邊著急地試圖阻止男人行使暴力,畫面讓人不忍直視。

 

事後回想起來,火神大我仍然覺得那天自己大概是走錯地方,並不是什麼溫馨歡樂的幼兒園才藝表演大會,而是某個街頭混混逞兇鬥狠的現場。他痛恨自己一時腦熱,衝過去淌這渾水。

 

導致自己從此之後的下半輩子都和這對看上去有些奇葩的父女糾纏不清。

 

01.

火神一醒來便差點被刺鼻的藥水味薰得再度暈過去,他皺著鼻子,瞇起雙眼瞧了瞧四周,側過臉與一雙蘊藏擔憂的水藍色大眼近距離對上時,終於還是喜聞樂見地短暫斷片了幾秒。

 

兩隻小手扒在床邊的小孩直直瞧著紅髮男人心有餘悸的模樣,彎起嘴角露出笑容,伸出手便去抓床邊的呼叫鈴。

 

「舅舅你醒了,要叫護士姊姊來嗎?」

「啊…不用了,我很好。」

火神按住孩子的手,坐起身揉著後腦,一沒注意碰了腫起的區塊疼得齜牙咧嘴。

 

「我昏過去了嗎?」

小孩點了點頭,努力仰著頭看他有些狼狽的臉。

 

「你和五月的爸爸都昏倒了,所以老師把你們都送來醫院。」

 

「啥?那傢伙也是?」火神一聽,覺得自己似乎並沒有在方早那場架裡占下風,樂得笑起來,「看來那個渾蛋也混得不怎麼樣嘛,竟然三兩下就被我打倒了。」

 

「並沒有,你們是一起昏倒的。」孩子面無表情地揭穿火神大我的美夢,並伸出手指向對面拉起的床簾,「你看,五月的爸爸就在你對面。」

 

火神順著孩子的手往前望去,床簾便像被誰按了自動紐般緩緩揭開,敞露出坐在病床上一臉不爽的男人身影,分別坐在兩張病床上的男人們四目交接,同時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操你媽。」兩道聲音異口同聲地問候了對方。

 

02.

「你們不能這樣了。」

 

將打架的家長送來醫院的幼兒園女老師皺著眉,像教育五歲小孩那樣對兩床病人說:「一言不合就打架,還在自己孩子面前,這是最壞的示範。」

 

火神懊惱地低垂著腦袋,像個乖學生般聽訓,自責地就差在病床上給老師來個土下座。

 

「真的抱歉!相田老師,下次不會了。」

「哦,還有的話就糟糕了。」

短髮的女老師犀利地瞇起雙眼,哼了一聲。火神終於知道為何自家孩子在提到班導師時總是隱約流露出敬畏──是說作為幼兒園老師,有必要這麼嚴肅兇悍嗎?

 

相田老師低頭看了眼站在床邊默默不語的小男孩,撇了撇嘴算是放過了火神,但當她轉頭看向另一邊家長,並發現對方根本無心聽訓,甚至開始搭訕進來更換點滴的護士,一把火便從心口燒到喉頭。

 

「青峰大輝!你要是再這樣試圖惹惱我的話,從此之後幼兒園的任何活動你都不用來了!你這老爸是怎麼回事啊?竟然在女兒面前調戲陌生女子!簡直可恥!」

 

老師的怒火中斷了男人的搭訕,護士連忙收拾東西鞠躬離去,留下一臉可惜的青髮男人獨自面對女老師殺人般的視線。

 

「啊嘖,我幹啥不干你的事吧?有時間不如好好照看我家五月,以防──」

青髮男人蹙起眉歛著眼皮盯人的模樣刻薄而冷情,他拖著綿長的尾音,那雙沉藍眼眸慢慢望向火神,微微吊起的眼角露出一絲譏諷。

 

「以防某些蠢蛋和他家的野孩子靠近我的小女孩?」

 

火神眉尾一挑,知道男人意在挑釁,自己卻是按捺不住一點就炸。

 

「你個渾帳說誰是蠢蛋和野孩子?!」

「誰應了誰就是?」

「你說什麼!」

 

「都給我安靜點!」

 

相田麗子下意識吼了兩人,末了才想起自己在醫院,栗色的眼睛充滿歉疚地環顧診室內其他病人。

 

「你們兩個!」她噓著聲瞪著兩個家長,扠著腰昂起頭,「從明天起一周,給我每天下午都來幼兒園給小朋友們當交通志工!不准反抗不准抱怨!我知道你們都有空!」

 

「是…」

「啥?那不行,我公司可有一大堆事要處理!哪有空給小鬼頭指揮交通?!」

 

對比火神的安分,青峰顯然十分不服這個不容許置喙的決定,青髮男人過大的音量很快又引來其他人以及護士的注意,相田瞇了瞇眼睛,與粉髮女娃對看一眼,使出了殺手鐧。

 

「不想的話也行啊,那麼小五月就麻煩青峰君另找他人照顧吧,我們幼兒園不收不負責任家長的委託。」

 

青峰大輝一下子坐直了身,狹長的眼眸不甘地閃爍惡狠狠的光,女兒在床邊扯著衣角看他,他沉默了半晌才擺了擺手表示妥協。

 

「做就做,不過就一周啊!一周過後別想我再參加你們幼兒園任何鬼活動!」

「放心,你想來我們還不敢讓你來呢,麻煩製造機。」相田嫌棄地皺了皺眉,彎下腰摸了摸女孩的長髮,補充道:「抱歉啊小五月,老師只是實話實說。」

 

五月搖了搖頭,露出甜甜的笑容:「不會呀,我也是這樣覺得。」

「噗。」火神在對面沒忍住笑出聲,被青髮男人狠狠剜了一眼。

 

「笑你妹,分岔眉蠢蛋。」青峰抬手就是一個中指。

「你他媽──!」火神眉角一抽,抽起枕頭砸了過去,兩個又掐成一團。

 

這次他們終於被忍無可忍的護士一起打包扔出診室。

 

*****

 

「啊嘶…真是,倒楣透了。」火神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輕按著嘴角的破皮,舔了舔唇還有隱約的鐵銹味,讓他有些抵觸地深深蹙著一雙極具特色的眉。

 

黑子哲也抱著舅舅給買的香草奶昔,安靜地坐在後座看著前方,火神透過車內後視鏡瞥了孩子兩眼,像是清喉嚨般咳了兩聲,吸引了孩子的注意。

 

「哲也,那個叫五月的孩子…你們在學校很要好?」

 

孩子眨著湖藍色大眼睛,點了點頭。

 

「五月常常找我一起玩,和我扮家家酒。」他頓了一下,似是想起什麼令他困擾的事,有些惆悵地皺起臉,「因為不理她感覺很可憐,所以我每次都和她玩,偶爾才和其他男生玩。」

「這,這樣啊。」火神乾巴巴地應著,他不太懂小孩子們的心理,但至少明白這個情形很明顯小女娃是喜歡自家外甥的,偏偏對方老爸和自己不對盤,第一次見面就鬧成這樣,這是什麼美國家庭喜劇嗎?

 

火神想起粉髮女孩極有禮貌的可愛模樣,和她父親那副流氓樣子有著天與地的差別,任誰來看都不會認為這是一對父女。

青峰的老婆未免太苦命,不僅得一肩扛起教育女兒的責任,還得提防老公在女兒面前做出不良示範。

 

「五月的媽媽一定很辛苦。」他不禁感嘆了一句,比起對話更像自言自語,但後座的孩子耳朵尖得很,吸溜了一口奶昔便接口:「五月沒有媽媽。」

 

「嗯?」火神一開始沒意識到,過了兩秒才瞪大眼睛,驚愕的同時感到難以置信。

 

「他們家也是單親啊…」

 

五歲的哲也沒能懂單親的意思,歪著頭露出小小的笑容,「五月說媽媽不要她,所以她只有爸爸,我兩個都沒有,所以她常來陪我。」

 

「但你還有舅舅我啊,傻孩子。」火神哭笑不得,孩子的話語讓他想起某些往事,淺淺笑著的孩子不知為何令人心生憐惜。

 

哲也的笑明顯擴大了,他又點點頭,捧著奶昔吸了一口。

 

火神苦笑,車內氣氛有些壓抑,於是他像給自己打氣般單手左右拍了兩邊臉頰,精神抖擻地看著前方。

 

「好!決定了,今天晚上吃最近新研發的香草口味漢堡排!好嗎?」

「好!」哲也難得興奮地睜著大眼,幾乎要揮舞起雙手。

 

「啊奶昔要灑了灑了!別激動啊你這孩子!」

 

*****

 

晚上安頓好小孩睡覺後,火神才起身回到客廳收拾,他將明天孩子上學要用的物品一件件放進小書包,整理中無意間看見了夾層裡的一張圖畫紙,於是便抽出來看。

 

上頭畫了兩個簡筆畫小人,一個紅色一個水藍色,孩子稚嫩的筆觸在旁邊寫了一段話,火神默念了兩遍,緋紅色的眼裡盛滿了濃厚的感情。

 

決定領養表姊的孩子時,周圍人都曾經試圖勸退,畢竟剛畢業沒多久,工作才剛步上正軌,更重要是處於單身的火神,父母因故雙亡的週歲孤兒對他來說無疑是拖油瓶,但火神絲毫沒有猶豫,辦理了領養手續,向認識的女性們討教後,獨自撫養外甥長大,很快就過了四年。

 

他自知是個時常衝動行事的人,有時候闖了禍才亡羊補牢地反省,唯獨這件事,他從未後悔過。

 

紅髮男人收起圖畫紙,正盤算著改天買個畫框回來,手機的聊天軟體提示音便響了兩聲。

他點開一看,發現是幼兒園家長群組的訊息,相田老師發了張交通志工背心及哨子的照片。

 

『明天起拜託火神君和青峰君啦。』

 

相田麗子發完話,底下還傳了張可愛的貼圖,看在火神眼裡卻是女老師本人那宛如笑面虎的模樣,令人膽顫心驚。

 

他回了句請多指教,不久後,青峰大輝跟著回覆:『麻煩死了,真囉嗦,會去啦。』

 

火神眉頭一皺,正想代替相田回嗆他幾句,腦海裡卻浮現下午哲也在車上說的話,他的指尖戳在回覆欄裡許久,愣是沒打出半個字。

 

算了。他撇撇嘴,丟開手機。

 

看在對方跑了老婆的份上,對他寬容些吧。他想。

 

03.

『嗶──』

 

尖銳的哨聲劃破空氣,原先吵吵鬧鬧的孩子們瞬間安分下來,齊刷刷盯著高舉指揮旗的紅髮男人,火神有條不紊地招呼著孩子和家長,讓他們通過斑馬線。

 

幾個媽媽牽著孩子路過,見到火神在門口指揮著交通,紛紛上前寒暄了幾句,被婆婆媽媽包圍的火神有些靦腆而侷促地一一回應著,傻氣的樣子逗笑了媽媽們。

 

哲也帶著小黃帽乖乖坐在教室門口看圖畫書,等待火神的交通導護工作結束,每個小孩出教室都會經過他身旁,但孩子們卻幾乎沒注意到他,兀自歡快地跑過去,男孩習以為常地低頭翻著書頁,臉上絲毫沒有被忽視的不滿或氣餒。

 

直到背後一聲響亮而高亢的「哲君」傳來,伴隨著小女孩不知收斂力道地衝撞他後背,哲也才抬起頭露出有些無奈的微笑。

 

「五月。」

「哲君!我們一起來玩拼圖吧!反正火火叔叔還要好久的!」粉髮女孩拉著男孩的手,指向教室裡小桌子上四散的拼圖,哲也看了一眼,又扭頭瞧了瞧門口忙碌的火神,而後困惑地抬頭望向女孩。

 

「五月你的爸爸沒有來嗎?」

「啊!他呀──」女孩嘟起嘴,用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說:「早上說好要來的!但是爸爸老是遲到,所以這次一定也是啦──」

 

女孩抱怨著,在哲也身旁坐了下來,哲也摸了摸她的頭頂,像在安慰她,末了從腳邊的小袋子裡拿出一個小食盒。

 

「哇!這是什麼?好像很好吃!」五月湊過去看著哲也打開食盒,裡頭擺滿了可愛的小熊餅乾,哲也拿出兩個,將其中一個遞給五月,自己則咬了一小口。

 

「我舅舅做的,很好吃,舅舅說我可以和五月一起吃。」

「真的嗎!謝謝哲君──」五月接過咬了一口後,幸福地捧著臉頰笑,「好羨慕哲君喔──可以每天吃這麼好吃的東西,我家臭爸爸只會做蛋包飯跟泡麵,還有叫外賣。」

 

哲也看著她一會,眨了眨眼睛,兩人又吃了幾個後,哲也將小食盒蓋上,然後將尚餘一半餅乾的盒子遞到五月面前。

 

「咦?哲君?」

「剩下的給你帶回去,明天再把盒子還我。」男孩微微一笑,「我每天都可以吃到,所以這次讓給你。」

 

女孩呆呆地接過盒子,小臉泛著蘋果般的紅,過了一會回過神,她忍不住撲向男孩,抱緊他的脖子。

 

「哲君最好了──!最喜歡哲君!」

「五月…不能呼吸…」

 

兩個小娃正拉拉扯扯時,一輛黑色TOYOTA急停在幼兒園門口,輪胎皮圈磨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火神一眼瞥過去,發現對方停在交通要道,正含著哨子想驅趕,對方卻先下了車。

 

青峰大輝扯鬆脖頸上的領帶,一臉不耐地環顧四周,那雙蔚藍色眼眸帶著不友善的視線,撞進火神眼底,他們隔空凝視彼此,目光在空中交會隱約發出電流互相衝擊。

 

「你可真早啊,人都快走光了才來。」火神扯著嘴角諷刺他,舉起旗子指向他的車,「但就算沒人,你也不能停在幼兒園門口,擋住大家的路,快點把車移開。」

「囉嗦,我愛停哪就停哪,關你啥事。」

青峰冷哼一聲,上下打量了火神一圈,冷哼多了幾分嘲笑。

 

「瞧你一副蠢樣,真慶幸我沒趕上。」

「你…!這渾蛋──」

 

紅髮男人一陣怒火攻心,脫下橘黃色的交通背心就想上前給遲到的某家長一頓教訓,但沒等他的拳頭問候對方那張黑臉,對方便先兇惡地瞪著眼睛問候他母親。

 

「操你媽你家蠢小鬼在對我家五月幹什麼?!」

 

火神原先就要脫口而出的髒話卡在喉間,他懷疑地扭頭往回看,正巧看見五月摟得哲也快喘不過氣來的畫面。

 

天地良心,明明是他女兒在對他外甥幹什麼吧!

 

兩個家長三步併兩步飛奔過去,將兩個孩子分開,母雞似的把自家孩子護在懷裡,並用野獸般的目光恫嚇著彼此。

 

在他們再次掐起來前,相田老師及時出現,威脅他們膽敢動手便要多指揮交通兩個星期,這才阻止了這場鬧劇。

 

而大遲到的青峰理所當然被狠狠訓斥了一頓。

 

懷恨在心的青峰一路從幼兒園罵到回家,五月受夠似的摀緊耳朵,大叫:「臭爸爸不要再說火火叔叔的壞話啦──再說我就討厭你了!」

「哈啊?!你這臭丫頭!到底站哪一邊!」

「哲君那邊!」

「你──」青峰恨得牙癢癢,按在桌上的雙手爆出青筋,「好啊你,有了男人忘了老爸是吧?!那種沒存在感的臭小鬼哪裡好了!」

「哲君才不是臭小鬼,他最帥氣了!」五月從自己的小花背包裡掏出食盒,拿出一塊小熊餅乾舉高到青峰面前,青峰搶下那塊幾乎戳進他嘴裡的餅乾,警戒地端詳著。

 

「形狀很正常…也沒有可怕的味道,」青峰挑著眉狐疑地看向自家小女孩,「這不是你家政課做的?難道是那個叫哲什麼的小鬼送你的?!」

 

定情餅乾!青峰的腦袋裡警鈴大作。現在的小孩都這麼早熟了,該死,一定是那個分岔眉教的!

 

「這是火火叔叔做的餅乾!哲君說要給我吃的!」五月生氣地捧著食盒,「火火叔叔做的餅乾這麼好吃,人也很好,爸爸不許再說他壞話!」

 

青髮男人一愣,低頭看著捏在手裡的餅乾,頓時感到心情複雜。

 

「那個傢伙…會做這種玩意?」形象未免太過違和。

 

五月立刻興奮地道:「火火叔叔是廚師喔!會做很多好吃的料理給哲君帶來幼兒園!我以後長大也想像他一樣,做很多好吃的東西給哲君!」

 

「啊?就憑你帶回來那些家政課的成品…我看難說。」青峰毫不留情地潑了冷水,女孩鼓著臉,桃紅色的大眼轉了轉,臉色一變又笑了起來。

 

「爸爸──你可以幫我去問火火叔叔一件事嗎?」她挨到架起腳開電視看球賽的老爸身邊,抓著他的手搖晃。

 

「免談。」

青峰對女孩的撒嬌攻勢早就免疫,面無表情地調大電視音量。

 

「為什麼!」

「老子看他不順眼,不想跟他說話。」

「可是你今天明明跟叔叔說話了!」五月不服。

 

「那叫掐架,不叫說話。」

「掐…?不管啦!爸爸你去請火火叔叔教我做餅乾!我想學做餅乾!」

 

青峰嫌棄地猛搖頭。

「才不要,不管是去求那傢伙還是讓你學做餅乾,我都不會答應的!」他按著女孩的腦袋,立場堅定地拒絕。

「還有,不准再跟那小鬼玩!也不准叫那個分岔眉渾蛋什麼火火叔叔!聽了就煩!」

 

女孩委屈地瞪著父親,雙手用力推開那隻過大的手掌,哭著跑上樓。

 

「嗚!爸爸最討厭了!我不理你了啦!」

 

留在客廳的青峰聽著女孩摔上門後隱隱約約的哭聲,煩躁地搔著頭,球賽也沒心情看,索性關了電視。

 

他擺弄著遙控器,靜坐了許久,臉上表情越發糾結。

 

「嘖…果然小丫頭就是麻煩。」

 

*****

 

結束交通導護志工的那一天,兩個人高馬大的家長依舊在吵得不可開交,差點動起手來前,以相田老師一陣怒吼及兩記鐵拳作結。

 

青峰大輝揉著頭上被揍出來的包,餘怒未消地朝火神豎起中指,拎著依依不捨的五月離開。

火神忿忿地衝著他背影大喊:「Fuck off!」旁邊的相田麗子眼神一凜,默默又補上一記手刀。

 

「你們倆…簡直像天生的冤家。」幼兒園老師直搖頭,「怎麼會有人每次見面都能吵起來的?吵架內容還比自己孩子等級更低。」

 

「我跟他就是不合!」火神捂著被戳疼的側腰,皺著眉頭懊惱又憤恨地說:「他那人簡直不能更討厭!每次想要好好釋出善意,看到他的樣子就不想了…難怪他老婆不想跟他在一起。」

 

「老婆?」相田看了他一眼,眼裡有著質疑,「他沒結婚啊?哪裡來的老婆。」

「誒?」火神呆了呆,「可是五月…」

「哎呀,前女友懷孕時根本沒通知青峰,自己消失一陣子生下來之後又不想養,回來把孩子丟給措手不及的青峰,人就再也沒出現過啦,所以,他們並沒有結婚喔。」

 

火神睜大眼睛,不發一語地看著女老師。

相田麗子壓低好奇抬頭聽他們談話的哲也腦袋,望著那輛走遠的黑色TOYOTA,表情有些許感嘆。

 

「那傢伙是運動天才,當時前途大好,原本受到日本國家隊的邀請的,卻因為這事而不得不拒絕了,所以才會演變成現在這種滿身是刺、不討人喜歡的臭脾氣吧。」

「……」

 

火神並沒有對此做出評論,但他盯著青峰離開的方向,罕見地陷入沉思。

 

晚上哲也睡下後,火神獨自拎著啤酒罐坐在餐桌前擺弄手機,點開家長群組裡找到那個頭像是一雙籃球鞋的ID,發出的交友請求在十分鐘後被對方接受了。

 

他率先傳了一句晚上好,對方簡短而客套的回應讓他有些驚訝。

原本以為會被無視或者惡言相向的…那個囂張自大的傢伙看起來似乎也並不是那麼討厭?

 

他斟酌了一會,為這些天的惡劣對話道了歉,隻字不提自己聽說到的關於對方家裡的事。

紅髮男人已經了解到青髮男人自尊心之強,這種事對方不會希望被外人知道,甚至拿來安慰他的。

 

青峰大輝坦然而理所當然接受他的道歉,過了一分鐘後又傳來一句:『請你幫個忙,接受不?』

火神心想這人連請求別人幫助都要這麼嘴硬,一邊動著手指問他幫什麼忙。

 

『聽說你廚藝不錯,五月想求你教他做餅乾。』

『好是好…這你不反對?』

 

手機震了兩下,一張表情略帶不耐的動物貼圖蹦出來,火神沒忍住笑了。

 

『我吵不贏那丫頭,否則誰想跟你們家扯上關係。』

 

「喂喂,才想著在手機裡怎麼變溫和了,結果本性又露出來了啦。」火神喃喃著抱怨,傳了個生氣的貼圖。

 

『況且…你的廚藝確實不賴,應該不至於教五月做出什麼殺人餅乾。』

 

火神愣了愣,想起哲也跟他說過送給五月的那盒小熊餅乾。

 

『你吃過我做的餅乾了?』

『……』

 

看見對方發來的一連串符號,火神眨著眼,眼前幾乎立刻浮現出那張臉窘迫而糾結的可笑模樣,嘴裡的一口啤酒險些噴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

『笑個屁,不准笑,明天周六我放假,你啥時有空我帶五月去你家。』

 

火神啊了一聲,回頭看了眼掛在牆上的月曆,明天是連續假期的第一天,餐廳裡大概會有些忙碌。

 

『我明天要上班,可能得等到晚上六點過後了。』

OK。』

『啊,但是,能請你早上九點先來我家一趟嗎?幫我帶哲也一天…請。』

『…哈?』

『就一天!反正你不是晚上也要來我家的嗎?就拜託你了,平常哲也都是給保母帶的,但明天保母正好請假…你們要去哪都行,午餐費我來出。』

 

火神一邊試圖說服看上去不是很喜歡自家外甥的男人,一邊卻也思考自己這麼做會不會太強人所難。

 

對方遲遲沒有回應,火神沮喪地垂下眉頭,想著乾脆明天把哲也帶去店裡,原先黑屏的手機螢幕忽地亮了,訊息框裡的『行吧』讓他眼睛一亮。

 

他道了謝,傳了自家的地址及地圖過去,再道個晚安,便放下手機。

他高興地笑著,沒意識到自己到底為何高興,但和青峰大輝首度友好和平的對話的確讓他心情大好,紅髮廚師站起身,打算確認冰箱裡的食材是否足夠應付明天四人份的早餐與晚餐。

 

而另一頭,青峰表情怪異地瞅著手機裡他與火神大我的對話紀錄,心裡覺得哪裡不太對,直覺卻警告他最好別去深究。

 

「是不是太自來熟了啊…這傢伙?」

 

他咕噥著,摁掉手機望向沙發上歪著頭睡著的女孩,暗暗咂著舌起身抱起孩子回到充滿粉色氣息的小朋友房間。

 

「看老爸我為你操多少心,以後嫁了人可別忘了老爸啊。」絲毫沒覺得自己想太遠的某個蠢蛋家長,一邊碎念著一邊替睡得香甜的女孩蓋上被子。

 

04.

火神打開門迎接青峰父女倆,而五月飛也似鑽過腳邊撲向哲也時,兩個大人面面相覷,彼此都在爆發前掐斷了喉間那句髒話。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咳。」火神讓出一個空間,「先進來坐坐吧,我們在吃早餐。」

 

青峰大輝應了一聲,進門後瞥向屋裡餐桌那豐盛過頭的早飯,抽了抽嘴角。

 

「你這是在開早餐派對?」

「啊?」火神從廚房倒了兩杯橙汁出來,遞給客人們,「沒有啊,這是四人份。」

「四十人份還差不多吧這…」青峰訕笑著,突然意識到什麼而四處張望。

 

「家裡還有別人?」

「沒有啊?為什麼突然問…」火神頓了一下,臉色有些難看,「不、不要跟我說你感覺到一些什麼奇怪的東西在我家…」

「有病吃藥好嗎,火神先生。」青峰冷著臉,指了指桌上的餐點,「你說這是四人份,不就代表還有兩個人?」

「說什麼啊你,」火神拉開椅子讓五月坐著,理直氣壯地敲敲自己對面的空位,「看也知道是給你和五月準備的吧?還不坐下來?難道你不餓?」

 

青峰微微張著嘴,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他乾乾地回了句餓,坐下來時哲也乖巧地遞過來餐具,青峰掙扎了好一會仍是給道了謝。

 

「話說,你怎麼知道我們沒吃?」

「五月說你廚藝糟得不行,從來沒成功做出能吃的早餐過,都是買現成的早餐。」

火神兩口解決掉手裡的土司,給哲也和五月的那份各自抹上巧克力醬後,又啃起盤裡堆積如山的培根煎蛋。

 

青峰瞪了眼胳膊往外彎的女兒,咬了口煎蛋正想開口為自己的廚藝辯解兩句,見到火神頰邊兩團因裝滿食物而鼓起的樣子後,便轉而大聲取笑他像松鼠的吃相,火神不爽地抗議,順道撤走青峰的餐盤後,戰爭終於仍是開打了。

 

哲也和五月縮在自己位子上,相安無事地埋頭咀嚼,完全沒有想要阻止舅舅和爸爸的意思。

一張餐桌形成兩個極端,然而儘管掐得厲害,紅髮的屋主卻從未說出讓青髮男人滾,青髮男人更沒有乾脆起身走人的念頭,兩人你來我往鬥著嘴,該吃的倒一點也沒有落下。

 

第一次同桌而坐的兩家人,熟悉而自然的相處氛圍卻宛如一家人。

 

*****

 

火神收拾好出了門後,青峰也不好再待人家家裡,帶著倆孩子開著車一路閒晃,在商場給五月買了女孩想要很久的卡通圖畫本,順道照火神吩咐給哲也買了杯香草奶昔,兩個孩子被哄得乖巧的不行,青髮男人頭一次覺得帶孩子出門也不是件壞事──當然那是在孩子們不吵不鬧的前提。

 

午餐時間他們逛了商場一整圈也沒找到特別想吃的,青峰搔搔後腦,瞧見有人發放著外頭餐廳優惠傳單,要來一張看看後,沒來由的直覺像一道雷劈中他的腦袋,他將傳單塞在口袋裡,然後一手抓一個果斷帶孩子們出了商場。

 

「決定了,吃這家吧。」開車到隔壁街找到傳單上的餐廳後,青峰指向街道對面的紅白色招牌,毅然決然地點頭。

 

「美式漢堡,不錯吧?」

「噫──」小女孩揪起眉,露出有些抗拒的神情,「又是漢堡…」

「漢堡怎麼了,漢堡不好吃嗎?!」青峰拽了拽自家女孩的手,兇巴巴地道:「就是這家了!不吃拉倒!」

「嗚…昨天也是吃漢堡。」五月委屈地回憶起昨天晚上的菜單,難過的心情全寫在臉上。

 

另一邊哲也盯著門口的招牌一會,而後像是終於醒神過來般,無視了身旁兩人,逕自邁開腿隨著人群過了馬路,走向那家美式餐廳。

 

正忙於說服女孩吃漢堡的青峰過了一陣子,才猛地想起腳邊應該還要有另一個孩子,扭過頭沒見到哲也時,青髮男人的臉色登時變得僵硬,腦袋還來不及思考,餘光便瞥見對面吃力地推開玻璃門的小孩身影。

 

「啊喂!可惡,一不注意就亂跑!」青峰著急地抱起五月過馬路,跟隨小孩進入那家餐廳。

 

「別亂跑啊你!走失了我拿什麼賠火神啊?」青峰朝著背對他四處張望的藍髮男孩嚷,然而藍髮男孩並沒有回應他,甚至沒有回頭看他一眼,那雙水藍色的眼眸在找尋到廚房的位置後,便又邁開步子朝那走。

青峰正想上前抓人回來,卻見孩子一個小跳步撲向從廚房出來的人懷裡。

 

「咦?哲也你怎麼來了?誒?」火神大我訝異地抱住孩子嬌小的軀體,抬起頭對上青峰狀況外的雙眼。

 

「火神?」青峰看著他,有些恍惚,「你怎麼在這?」

「這話是我要問你吧?」火神笑了笑,「我是這家餐廳的主廚啊!」

 

──臥槽。

青峰停滯了一會,想起剛才在商場裡對這家餐廳的莫名好感,心裡不由得為兩人間可怕的緣分罵了句該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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