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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雙方第二次交鋒的當日,青峰一點也不受嚮導被俘影響,冷靜地率領帝國軍隊步步進逼辛朵拉陣營。沒有了嚮導的首席哨兵跌破了眾人眼鏡,一次也沒有出現失控行為,更遑論進入“神遊”。

青髮的主帥提著冷兵器一路殺進辛朵拉軍裡,打亂了敵軍的陣型,跟隨長官腳步的帝國軍隊將辛朵拉軍玩弄於股掌之間。這是繼火神被俘之後,帝國軍首次占了上風。

 

看著敵軍抱頭鼠竄的景象,青峰出乎意料地沒有乘勝追擊,他在推進到辛朵拉主力部隊內部後,便像突然失去了繼續殺戮的興趣般掉頭撤退,給了敵軍苟延殘喘的機會。不明所以的帝國軍儘管摸不著頭緒,也只能跟隨主帥的腳步撤回,第二次的交鋒就這樣以帝國軍的優勢告終,徒留一地死傷。而第三次何時會來臨,目前誰也無法得知。

 

「這可不像你啊,青峰上校。」今吉抱著雙手瞇起那雙狐狸眼,注視坐在主帥位子上的男人,他看了看和青峰並坐的紫原,又環望了營帳內其他同樣頂著困惑表情的軍官,最後將目光挪回青峰身上。

 

「如果你心情煩躁的話,我可以替你做精神疏導的,別勉強自己啊長官。」

「我他媽才不需要什麼鬼疏導。」青峰面無表情地開口,湛藍的眸子斜瞟了今吉一眼,「真要做也不會找你。」

「真無情啊。」今吉毫不在意地聳肩。

青峰直起上身,隨意瞥了眼底下部下們的神情,手指無意識地把玩著胸前的麥穗綬帶。

 

「我沒事。」青峰頓了頓,蹙著眉又改口:「倒也不算沒事…不過遠沒你們想像的那麼莽撞衝動。這裡是戰場,我明白大局為重。」

「那就太好了,長官。」今吉勾了勾嘴角,低下頭,鏡片後的雙眼直視著青峰,「但你的樣子似乎和火神上尉被帶走那天相差甚遠啊,難免我們會擔心你的精神狀態是否瀕臨極限,反而──」

「與其在那裡瞎操心,還不如好好想想下一次交戰該怎樣對付辛朵拉祭出的底牌吧。」青峰冷笑,「這次老子一開場就打亂他們的陣腳,估計那個狡猾的辛朵拉主帥該親自出手了。」

「哦?這麼肯定?」今吉笑了一下,他瞧著青峰的表情,察覺男人與前天相比確實有極大的不同,兀自推了推眼鏡。

 

青峰將雙手交握,碰觸到左手紅寶石戒指時他垂下視線,望著那晶瑩的赭紅色,想起那天與火神意外的意識連結。

在那塊陌生卻彷彿似曾相識的領域裡,青峰“見”到了火神,亦體會了從未想像過的亙古奇蹟。

 

青峰從來不覺得自己多麼與眾不同,自己在哨兵能力上的天賦,還沒優秀到前無古人的程度,他還年輕,比起父親那一代根本算不了什麼。雖然總想著要變強,但一向不怎麼倚靠嚮導的他,怎麼能料到自己竟然會和火神一起得到,那份幾乎只存在於書本上,所謂最高奇蹟的生命之禮?

 

或許是青峰沉默得太久,又或者是精明如今吉看出了什麼端倪,黑髮男人一邊察看著青髮軍官的臉色,一邊出聲打斷對方的沉思:「長官?青峰上校?」

 

青峰愣了一秒,抬頭望向今吉,目不轉睛地瞪著他鏡框上的邊角,過了一會後他遣散了營帳裡的其他軍官,只留下今吉。

紫原實在待得無聊,正起身緩慢地往外挪動,巨大的腳步卻在聽見青峰對今吉的問話後猛地停下。

「峰仔居然對這種像神話一樣的東西有興趣?」紫髮男人回過頭,挑起一邊眉宇難得地提高了語調。

「別說得像我是綠間那傢伙似的。」青峰嫌棄地皺起眉,回過頭認真地瞪著今吉。

「回答我,今吉。」青峰眼底的藍光來勢洶洶,宛若危險而美麗的深海。

 

「你對『Soul mates』了解多少?」

 

今吉回望著他的直屬長官,微張的瞳眸深處隱藏著難以察覺的震撼,然而他的嘴角卻漸漸揚起某種笑容。

「在回答你的問題前,先讓我猜猜──」今吉的目光落到青峰的左手上,「長官問這個問題的動機,和我想的是一樣的嗎?」

 

青峰厭惡他的副軍團長這種令人煩躁的說話方式,卻礙於種種原因只能忍耐,他搔了搔頭,隨口答道:「啊──大概是吧,你倒是快給我說說『Soul mates』是怎麼回事啊!」

一邊的紫原貌似被勾起了興趣,湊過來也盯著今吉看。黑髮男人同時被兩名首席哨兵施以強烈的注目禮,從容地笑笑,偏過了頭。

 

「啊──今天幾號來著?」

「讓你解釋『Soul mates』你管今天幾號幹啥!」青峰不耐地吼道。今吉自動無視了長官的怒意,伸出左手瞧了眼腕表上的日期。

「喔,二十號,太好了,看來我們應該趕得上聖誕節的慶典。」

「你到底在說些啥啊!」青峰幾乎要發火了,拍著椅子上的把手就要跳起來。今吉終於抬起頭,看著青峰露出勢在必得的笑。

 

「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提前結束這場節日前的暖場劇了。長官。」今吉掏出隨身筆記本,寫下一些東西,「是時候去接我們的首席嚮導回家了,青峰上校。」

 

「誒,可以回去了嗎?」紫原迷茫地眨了眨眼,望向青峰,「太好了──我超級討厭這裡的,又冷又無聊。」

「…我也討厭。」青峰咧起嘴,從椅子上站起身,「還有,是“我”的嚮導,跟你們沒半毛錢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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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新鮮啊。」

青峰有趣地勾起嘴角,環抱著男人腰間的手繞得更緊了些。被抱得過緊的火神不舒服地攏起眉宇,腦袋用力往青峰報復性地撞過去。

「很痛啊喂。」青峰抱怨著,揉著被撞疼的部位笑。他將腦袋埋進火神頸窩,微瞇的雙眼凝視著眼前的墨藍。

 

與在海面上不同,在象徵精神意識深處的海底,他能感覺到來自火神的呼吸、溫度以及聲音,一切都真實得彷彿存在於眼前。

他們在開啟的門扉裡重逢,信息素的味道隱隱約約順著水流,進入身體裡,填補那具因缺少了伴侶的撫慰而叫囂著疼痛的空殼。

 

不曉得在這樣的狀態下能不能做愛?大概會像是做春夢一樣的程度吧?

青髮男人突發奇想著,身體不自覺越發貼近火神。這一閃而過的念頭被火神準確地接收,紅髮男人捏了腰間的手臂一把,嫌棄地皺眉。

 

「起邪念的話搞不好要遭報應的,蠢峰。」

「這哪裡是邪念了,是生理需求啊。」青峰不滿地反駁,嘴唇也開始不老實地徘徊於火神脖頸處的肌膚。

「雖然這麼說也沒錯啦,不過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啊?」火神困惑著,感覺到側頸傳來的麻癢,忍不住躲閃了一下,而後又被牢牢抓住。

細碎的親吻帶著刺激表層的微痛,火神仰望著頭頂遠處的淺光,無法得知充斥在身體內部來自分離的焦躁,究竟屬於自己還是屬於青峰。

 

啃咬得不亦樂乎的青峰忽然停了下來,腦袋一歪又重新埋進火神頸間,紅髮的嚮導正覺得奇怪,悶重的低沉嗓音便從頸間傳了出來。

「我想吃你做的飯了,火神。」

火神眨了眨眼,抬起手抱住哨兵的腦袋,在靛藍色的髮旋上輕輕一吻,藉以安撫情緒瞬間低落的哨兵。

 

「很快就會的。」火神低聲地呢喃道。說這話的同時,一絲異常的波動藉由外界的精神感官傳遞到大腦,火神猛地抬起頭,神情變得嚴肅而謹慎。

 

與火神同時間讀取到那股本該獨屬於嚮導們的情緒訊息,青峰不太習慣地蹙起眉,儘管不清楚火神本人所處的環境,但他仍舊能從那股情感中察覺到逼近火神的某個不懷好意的東西。

 

「有誰靠近你了?」他問。

火神點了點頭,退開幾步後解除了兩人之間的精神聯繫。古老的門扉漸漸關閉,隔絕了哨兵與嚮導的精神對話。

青峰注視著從眼前慢慢淡去的火神的意識,攏起的眉間形成了溝壑。

「當心點,笨蛋。」

消失前的嚮導意識被這句話吸引而回了頭,嘴角露出令人安心的笑。

 

將所有精神力全拉回現實後,火神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解除了對戰俘們的暗示。一瞬間排山倒海的負面情緒像洪水般沖刷著精神屏障,火神被保護在安全的領域內,“看”著那些灰黑色的情緒頭皮發麻。

 

有人接近戰俘營帳,他能感覺到外頭的人在原地徘徊了一會後,才掀起帳簾。兩個士兵合力將一袋子的乾麵包丟進帳篷正中央,四周的戰俘們立馬飛撲上去搶食,士兵們發放完這勉強算做晚餐的麵包後,並沒有像前幾日一樣馬上離開,而是待在掀開的帳簾兩側,像是等待著誰般筆直佇立。

 

火神坐在角落裡挑起眉,與那雙探進帳篷的黑色視線撞上後,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是辛朵拉主帥,那個養了隻令人反胃大蜘蛛的傢伙。

藉由與青峰的精神對話,他輾轉得知了眼前這個陰森男人的名字。

花宮真,今吉的舊識,一個和今吉的精明程度不相上下的男人。

 

他防衛地盯著只將頭探進來的花宮,小心翼翼地伸出精神觸絲,就在碰觸到對方的精神障壁那一刻,他本能地感受到極大的隱形威脅。那種威脅無聲無息,卻警告著火神,若是輕舉妄動將會付出想像不到的代價。

 

火神雖然一向不輕易退縮,但此刻他的嚮導本能卻生生壓過他的意願,紅髮嚮導默默握住不知何時竟發起顫的雙手,暗自強化了自己的精神屏障。

這個人身上,一定有著什麼不得不提防的東西。

 

花宮站在帳篷外,閒暇自得地看著戰俘們為了乾麵包你爭我奪的場景,嘴邊的笑透露著愉悅。他望向角落裡鎮定地坐在原處的火神,故作訝異地挑起眉。

「哎呀,沒想到帝國的首席嚮導精神力這麼強大,待在戰俘堆裡這麼多天居然還沒瘋?」

「其實沒什麼,你要不要也來試試待幾天?」火神咬著牙回嘴。花宮搖了搖頭,掃視了帳篷內一周,嗤聲的笑著。

 

「不了,我很忙的,而且你們就算在裡頭待得再舒服,明天也得離開了。」

一聽見明天能離開這鬼地方,所有的戰俘通通都抬起頭,充滿期待而又懷疑地瞅著黑髮男人。火神盯著他那帶著詭譎笑意的神情,卻猜出了對方的用意,登時冷下臉來,安靜坐著的模樣與周圍激動的戰俘成了鮮明對比。

 

「放心吧,我說會讓你們離開就會的,相信我。」花宮在臉上堆積起虛偽的寬容者的笑,在戰俘們歡欣鼓舞的當下放下帳簾,轉身的同時吐出舌尖露出邪笑。

 

「一群愚蠢的螻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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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最終一戰的號角響起,花宮親自指揮主線部隊作戰,一改前幾次對戰的軍隊陣型,進攻的節奏也變得緩慢。帝國軍不疑有他,大大方方地揪著辛朵拉軍陣型中的漏洞,一路打進主線部隊的核心。

 

櫻井一槍崩掉待在核心裡的主線部隊領軍人物後,發覺辛朵拉軍不僅沒有自亂陣腳,甚至開始積極地變換陣型,不到一刻鐘,帝國軍已在不覺間被辛朵拉軍團團包圍,退路全被封死。

即便表面上已經佔據了絕對優勢,辛朵拉軍仍未輕舉妄動,雙方武器及單兵實力上的差距隨時有可能顛覆戰局,他們不緊不慢地與高度警惕的帝國軍保持距離,並一步步將包圍圈縮小,以哨兵居多的帝國士兵開始躁動,握緊軍刀或槍枝準備突破重圍。

 

就在衝突一觸即發時,有什麼變得不太對勁了。

原先士氣不減反增的帝國士兵們忽然一個接一個哀嚎了起來,他們有的抱著自己的身體倒下,有的瘋狂地尖叫著,有的甚至掐著自身咽喉滿地滾。突如其來的混亂使他們無法顧及眼前的敵軍,而辛朵拉則欣喜地抓緊時機開始擊殺毫無還手之力的帝國士兵們。

 

櫻井離主線戰場遠,卻也感覺到那企圖掌控自己意識的某種力量,連忙閉上眼睛讓自己的知覺感官收攏在精神障壁內。

「是辛朵拉的嚮導兵…」他帶著狙擊部隊退下制高點,打開了無線電:「他們果真開始了…名為“蜘蛛網”的作戰。」

『辛苦啦。』無線電另一端傳來嘈雜的干擾音,說話的人卻不慌不忙地哈哈笑著。

 

「一切都在計畫中呢。」黑髮的軍官緩緩睜開習慣瞇起的雙眼,一個帝國士兵在他眼前被辛朵拉軍砍中倒地。

軍官側身躲開當面劈來的刀刃,從身側出現的狐狸瞪著那雙迷惑人心的眼,攻擊的人隨即將刀刃轉向自身,一聲慘叫後血液飛濺,在已經染紅的沙土上再添一層艷麗。位處主線部隊正中央的後援指揮官,微笑著拔刀。

 

「和第九軍團的夥計們會合後,大幹一場吧,009。」男人呵呵笑著,握著軍刀刀柄轉向四周慘烈的景況。

「我這裡也差不多該開始了呀。」今吉翔一悠哉地道,伸出手指推了推眼鏡。

 

 

傳令官跌跌撞撞地奔向主帥帳篷,還沒喊出聲音,裡頭便傳來一陣劇烈碰撞聲響。

一隻大蜘蛛撕裂帳篷,爬行著向帳篷外的篝火吐出又粗又長的白絲,火焰頃刻間便被熄滅,木柴上纏滿了可怖的蜘蛛絲。這景象讓傳令官嚇得不敢動彈。

花宮從殘破不堪的帳篷裡走出來,沉著臉咬著牙。見到傳令官瑟瑟發抖的樣子,他隨手一揮讓人退開,語調隱含慍怒。

 

「下去,我已經讀到那該死的消息了。」

「是、是的長官!」傳令官抖動著雙腿頭也不回地跑了。

 

「呼,真夠嗆啊,你那隻大蜘蛛不僅危險,視覺效果也不是蓋的呢,長官。」原在後頭抱著後腦一如既往地嚼著泡泡糖,蠻不在乎地說道。

花宮陰著臉不回話,原閒著無聊,又說:「想不到那個狐狸眼鏡還挺行,幾十個嚮導兵,他三兩下就給反控制了,還讓他們一個個乖乖自殺。他搞不好比你和瀨戶還要聰明?」

 

「他控制的那些嚮導,充其量只能算是力量最弱的一批。」花宮冷哼,「那傢伙在操弄人這方面的確可怕,這我不否認。只不過──」

比誰更會陷害的話,他可不一定會輸。

 

花宮忽地露出笑容,打開無線電傳達下一道命令。

「讓戰俘營的士兵們把那群螻蟻全帶上來,讓他們上戰場。」

原一聽,泡泡糖都忘了嚼了,他張著嘴看著花宮,滿臉地不敢置信。

花宮撫弄著胸前的麥穗帶,揚起眉笑著。

「我可還有好幾張牌呢,儘管在我的網裡垂死掙扎吧。」

 

而那些莫名被帶上戰場的戰俘們,還沒搞清楚狀況,便被現實扼緊喉嚨阻斷了發問的權利。

辛朵拉軍的槍口死死抵住他們每個人的後腦,還未完全散熱的熱兵器暗示著他們最後的下場。

無辜的戰俘們憤怒又恐慌,他們被押解著跪在地上,無法回頭看那些所謂的處刑者,因此只能往前瞪著與他們一同前來,卻唯一沒被槍口頂住後腦的紅髮男人。

 

「乖乖讓我們讀取你腦袋裡的東西,就放過所有戰俘,如何?」為首的辛朵拉軍官挺著胸膛站在戰俘身後,看著被反綁雙手的火神,露出狡猾的笑容。

「既然一個小女孩都能救的話,一群可憐的俘虜也行吧?帝國的大聖人。」

 

火神動也不動地盯著他,而後慢慢地從第一個戰俘巡視般瞧到最後一個,最後視線再度定格在那名軍官身上。

紅髮嚮導微微一笑。

 

「你誤會了,我可不是什麼聖人。」語畢,一道槍聲憑空響起,有誰慘叫著,但沒有半個戰俘願意去看究竟是哪一個人倒下。

火神挑起眉,好整以暇地注視著那名軍官越發扭曲的臉孔。一個士兵若無其事地放下尚冒著白煙的槍枝,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朝同伴開了槍。

 

是的,那個中槍倒下的人,是壓制戰俘的其中一名辛朵拉士兵。

辛朵拉軍官很快地認清了現狀,立刻拔槍對準了火神眉心。

 

「是你搞的鬼吧?臭嚮導!」

火神沒有回答,他眼神一凜,軍官的手便顫抖了起來。嚮導的紅眸凝視著他,低沉的聲音像是無形的束縛,強迫他的大腦改變思考。

 

『已經輸了。』火神耐心地對所有在場的辛朵拉士兵施加暗示,『立刻放了所有戰俘,否則帝國軍將殺了你們。』

 

渾然不知被幻覺控制精神的士兵們,恍惚地垂下舉槍的手,一步一步退後。戰俘們一獲得自由,全都激動地大叫了起來,火神給他們下了另一道暗示,讓他們趁亂四散逃走。

Tora從火神腰後現身,咧開利牙一下勾斷了綁住火神的粗麻繩,火神活動著手腕,接過Tora叼回來的軍刀及佩槍,彎身抱了Tora一下,跨上巨虎虎背,迅速往戰場中心趕去。

 

那裡已淪為今吉翔一控制的範圍,所剩無幾的辛朵拉軍瀕死抵抗著,最後仍沒逃過今吉的手掌心,幻覺充斥著他們的大腦,使他們深信自己身受重傷,一敗塗地。

火神正打算使用精神對話聯繫今吉,Tora卻在一個猛力停頓後煞住腳。西伯利亞虎咧著尖牙往旁邊一跳,被帶著扭轉的火神勉強穩住上身,回頭一看,方才停留的原地已經被一團不明的白絲覆蓋。

 

「闖完禍就想逃,這樣可不行啊,火神嚮導。」

聽見聲音後,火神慢慢地回頭,冷下的雙眸注視著不遠處的來者。伴隨著蜘蛛烏黑的身體靠近的,是花宮真及那名叫原的軍官,男人挑起濃眉,慢條斯理地從外套裡掏出一只黑色的金屬打火機,一面把玩著一面脫下軍裝外套。

「至少也得好好和我道個別吧?」

「抱歉,我實在不想和我討厭的人多說半句話,包括現在。」火神單手握緊軍刀劍鞘,笑了一下,巨虎那緋紅的眼瞳轉了轉,在一個瞬間裡從原地撲向一旁待命的蜘蛛,銳利的虎爪掃向蜘蛛其中一隻腳。

 

火神在Tora與大蜘蛛纏鬥的當刻翻身藉著虎背蹬向空中,腰間的軍刀順勢出鞘,他舉起刀,在身體向下墜的同時用力劈向花宮。眼見就要得手,刀刃卻在砍中男人的前一秒被一條粗大的白絲橫空擋下,火神咬緊後牙槽使勁往下,卻發覺白絲比想像中堅硬許多。

 

他暗啐一聲,眼瞳中眸光一閃,將力量轉移到下肢,直接飛起左腿掃向花宮。

又一道白絲朝腿部噴來,火神不管噁不噁心,左手抓住擋住軍刀的那條蜘蛛絲,扭動腰部將自己甩離第二道攻擊。經歷兩次攻擊未果後他立即退到安全距離外,瞇起眼瞪向自始至今仍未挪動半步的花宮,頓時感到有些挫折與不甘。

 

他能感覺到Tora的苦戰,西伯利亞虎一身厚重的皮毛在這場面對蜘蛛的戰鬥中不利,Tora忌憚著隨時隨地噴出的蜘蛛絲,只能齜著尖牙繞著大蜘蛛轉,伺機攻擊蜘蛛腦袋。

該死,真是又噁心又棘手的敵人。火神面無表情地瞄著兩隻精神體的對決,將注意力放回眼前敵軍軍官身上。

 

花宮看出火神的情緒,攤開手聳了聳肩,把玩起手中的打火機。

「你的格鬥能力的確是一般嚮導兵比不上的,如果遇上的是只會蠻幹的哨兵,估計應該挺容易占上風的,可惜──」他昂起頭,揚起嘴角。

 

「你現在遇上的是兩個嚮導,而我已經在你攻過來的這幾秒間,想出了二十種你的死法。」

「喔,那又怎樣?」火神微微扯動嘴角,「反正無論哪一種都不可能實現。」

「你確定?」花宮從喉間發出低笑,他不斷地重複點燃打火機再蓋上的動作,並抬了抬下顎。

「看看你腳邊吧。」

火神透過餘光掃視了周圍,臉色沉了下來。

不知何時,大蜘蛛與Tora打鬥而四濺的蜘蛛絲布滿了周圍地面,火神沉默了一會,挪動右腳並將軍靴靴底沾上的白絲蹭在沙地上。

 

「好了,現在你可以猜猜,我打算怎麼殺死你?」花宮愉悅地笑著,抬起手裡的那只黑金屬打火機。火神擰起眉,站在原地沒動。

 

「像──這樣。」他將手裡的打火機點燃,由下而上拋到兩人中間的蜘蛛絲上頭,火苗很快地沿著蜘蛛絲攀爬延伸,最後形成熊熊火焰,圍繞著火神及兩隻精神體。

 

火神並不慌張,他提著軍刀站在火團中間,對迅速逼近腳邊的火舌視若無睹。

這是幻覺,是花宮對他的暗示,他企圖以幻覺擊潰火神的精神屏障。

火神瞧了一眼仍未分高下的巨虎及蜘蛛,呼了口氣將自己的精神觸絲放出。

 

既然對方妄想控制他,那麼就來試試誰的精神力更強一些吧。

 

紅髮男人無所畏懼地將觸絲一路延伸到花宮身前,他聚精會神地盯著對方那看不見的障壁,終於在某個細微的角落裡抓住一道幾乎不被發現的裂痕。火神立刻狠狠衝擊著那道裂縫,不消一會,花宮真刻意築起的牆便被他突破,他進入了對方的精神領域。

就在這時,精神意識即將受火神支配的花宮卻突兀地笑了起來,他的笑意太過明顯而詭異,令火神不得不中止了暗示他大腦的行動,戒備地瞪著他。

 

「我說過我有二十種讓你死的方法,很不幸地,你選擇了最痛苦的一種。」花宮慢慢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型的木盒,僅有手掌大的盒子小巧而精緻,然而火神卻本能地對它產生厭惡。

 

「聽過潘朵拉的盒子嗎?」花宮拋接著木盒,嘴邊的笑意越來越放肆,「現在我們打開它,瞧瞧裡面到底有什麼有趣的東西吧?」

他說著,打開了那只木盒,並在同時間順著火神侵入的精神觸絲,將自己的精神觸絲逆向連結到火神的精神障壁表層。

 

剎那間,成千上萬的負面情緒向火神蜂擁而來,使他頓時扭曲了面孔。

不知名的恐懼、憤怒、害怕、憎恨、孤獨…各種各樣的情緒衝擊著屏障,火神往後退了一步,試圖將精神觸絲收回,卻發現無論怎麼做都無法收回。那些情緒將精神觸絲當作橋梁,不斷過渡到火神身上,企圖壓倒嚮導的精神力。

 

情感共鳴。

火神意識到自己受到怎樣的攻擊時,也不得不佩服眼前的這名嚮導。

這種極高級嚮導才有辦法使用的攻擊手段,花宮居然有能力發動。

而且──這並不是一般的情感共鳴,而是摻雜了大量足以令嚮導全面崩潰的混亂情緒,能立即要人命的情感共鳴。

 

紅髮男人很快地便滿頭大汗,忙於對付情感共鳴,使他無暇顧及眼前的敵人。他在無形的壓力裡抬起眼,竟看見對面的花宮儘管面色不佳,卻尚有餘裕地笑著。一時之間有些怔愣與錯愕。

 

一般的情感共鳴雖不會直接傷害到使用的嚮導,但這麼龐大的負面情緒在腦中過濾,怎麼可能一點影響也沒有?

 

他咬著牙努力看清對面的情勢,終於發覺在花宮身後,原正同時為花宮做精神疏理,並不斷剪除那些流竄到花宮腦內的負面情緒。

「開什麼玩笑…」火神微喘著,汗水從額間淌落,頭痛欲裂。他再望向那只木盒,掙扎著嘗試將觸絲收回,但花宮死死捉著他,似乎執意擊潰他的精神屏障。

 

「知道嗎?這小東西可是花費了我三年的心血才研究出來,犧牲了手下三百個嚮導的能力才製作而成的好東西,不多用用怎麼行?」花宮陰冷地笑著,睜大了雙眼,「放心吧,這才只是一半而已,對付你綽綽有餘。使一百五十個嚮導精神崩潰的情緒衝擊,你就好好享受到最後吧!」

 

「瘋子!」火神惡狠狠地罵道,膝蓋卻不由自主一軟,險些跪在地上。

他將軍刀插進地裡,握緊刀柄藉以支撐身體,然而精神屏障卻越來越動搖,他求助般望向他的精神體,不遠處Tora卻被蜘蛛絲纏上,正嗷嗷叫著甩動身軀意圖擺脫黏在毛皮上的白絲。

 

可惡。火神暗罵,耳畔聽見了精神屏障裂開的細小聲響,像是不祥的音符般敲進腦海。

 

糟糕,要守不住了。火神急迫地想。

這時要是青峰在就好了,和哨兵離得近一些,精神屏障就能及時修復。

 

「青峰…?」火神猛抬起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沒錯,他並不是一個人,他還有他的哨兵,這時候那傢伙肯定就在附近。

 

火神緩緩闔上雙眼,將精神集中在深層領域,意識呼喚了伴侶的名字後,那道門扉再度為兩人而開啟。逐步崩潰的精神屏障立刻停止瓦解,甚至正因哨兵正朝這兒接近而一點點復原。

 

察覺到火神變化的花宮瞇起了雙眼,露出莫可名狀的神情。

 

紅髮嚮導抬起手抹了把臉,定下心神專心對付花宮傳遞過來的精神攻擊,直接感受到對方精神波動的黑髮男人睜大了雙眼,嘴角浮現一抹邪笑。

 

他隨意揮了揮手,原先與Tora纏鬥的大蜘蛛突然變得更加兇猛,趁著巨虎正試圖擺脫身上絲線的時機,朝巨虎的四周吐出大量的蜘蛛絲,瞬間編織成一張白網,困住Tora的行動。

 

Tora發出了難受的嘯吼,扭動身軀卻被蜘蛛網越纏越緊,受到精神體的影響,火神的精神力又開始動搖。

 

「我說過了,嚮導並不僅靠天賦能力高低決勝負,更重要的是腦子。」花宮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露出輕蔑的笑,「我該慶幸你是個只會蠻幹的傻蛋嚮導,你的哨兵配上你也挺可憐。」

 

「你說誰可憐?」

 

驀地介入對話的第三方冷道,花宮蹙起眉瞟向聲音的來源,下一秒即因蛛網被一爪劃破而受到衝擊,精神屏障被反彈的力量震出了一道細微裂痕。

 

「喂喂、不會那麼倒霉吧?」原咬著牙,連忙加強精神梳導,幫助花宮修復屏障,他悄悄往後退了一步,轉向從天而降的一人一獸,面露驚恐。

 

黑色野獸咕嚕著喉嚨,齜著牙走向有些狼狽的西伯利亞虎,一揮前掌將那些蜘蛛絲盡數勾斷,又按在橘紅色毛皮上耙抓著梳理掉那些殘存的斷絲。

 

青髮軍官扛著已然出鞘的黑刃長刀,緩步走進嚮導們的戰場。那雙靛青色的眸懶洋洋地掃視著周圍,最後將目光定格在花宮身上。

 

青峰握著長刀將刀尖對準敵國主帥,勾起嘴角笑了。

 

「我討厭麻煩,所以你最好乖乖站那別動,讓老子趕緊砍了你回去交差。」

「你要砍了我?」花宮昂起頭,彎起的眉眼充斥著不屑。

 

火神看出了他對哨兵的鄙視之意,撐著刀往前走了一步。

 

「喂青峰,先等等…」

「爛好人閉嘴,你這白癡。等我解決完公事,」青峰瞇著眼回頭瞪向火神,「再來處理你這自投羅網的蠢蛋嚮導。」

「哈?!」火神不服氣地豎起眉,「別白癡蠢蛋地叫啊!我是擔心你被那傢伙控制啊!笨蛋哨兵!」

「囉嗦,不會有這種事。」青峰重新望向前方,兩人之間的鏈接慢慢地被扯緊,火神能感覺到自己的屏障因為哨兵的到來而恢復到原先的固著,甚至本連哨兵都無能修復的裂縫都被填補上。

 

紅髮嚮導眨了眨眼,意識深海底層的特殊門扉,使他們兩人之間的連結做到了普通伴侶辦不到的完美互補?

 

「不是有你在嗎?嚮導先生。」青髮哨兵咧起嘴角,猛地揮動刀刃突進。

「上了!」

 

花宮看著青峰,眼神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他抿嘴笑了笑。

 

「你確定傷得到我?」花宮抬起手,指向朝自己衝來的青髮哨兵,「用你那雙『被砍斷』的腳?」

 

哨兵的動作猛地停滯了一秒,深海洋色的瞳眸遽縮。

對方在對他下暗示,而青峰的瞬間停頓只差一點就讓自己落入陷阱之中。

 

只差一點。

 

火神從手臂中抬起臉,沉默地望著青峰的背影。

 

不遠處的黑豹困惑地扭過頭瞧了瞧主人,又警戒地回頭盯著大蜘蛛,腳掌慢慢後退,就在牠表現出退縮的態度時,在牠後方的Tora朝牠怒吼了一聲,黑豹快速看向齜牙的西伯利亞虎,站穩了步伐扭頭便往大蜘蛛的方向揮去一爪子。

 

青峰的軍刀毫不猶豫地劈進花宮周圍的領域,在即將劃開皮膚的前一刻被花宮及時出鞘的刀擋住,青髮男人小啐一聲,收回刀刃調整態勢再次進攻。

 

「…你沒被暗示?」花宮一邊往後退一邊格擋著青峰凌厲的刀法,皺起劍眉瞪著他。

「是啊、真可惜吧?」青峰蓄力,高舉軍刀一個正劈,刃面與花宮橫擋的劍交鋒,發出尖銳的聲響。

「老子可是有一個特大號的護身符。」

 

黑髮男人板著面孔,目光一下子投向青峰身後那默默注視著他們交戰的紅髮嚮導,對方眼裡必勝的晶亮光芒使人無法忽視。

 

因為青峰在身旁,精神屏障已經恢復到原先的程度,火神漸漸將撐在刀柄上的重心挪回雙腳上,他緩緩將刀尖從地裡抽出,提著軍刀信步走來。

 

「我覺得你應該派不上用場了。」青峰不用回頭也能察覺火神的靠近,於是勾起嘴角地對伴侶道:「因為在你走過來之前,這個養了隻噁心大蜘蛛的怪嚮導就會被我砍成兩半。」

 

「哼,想得挺美。」

面對青峰越壓越低的刀鋒,花宮不慌不忙地踢了踢方才因打鬥而落在腳邊的潘朵拉木盒,方才為止一直是半開的盒蓋,此時已完全打開,黑髮男人的臉孔變得猙獰而扭曲。

 

潘朵拉盒內所有的惡盡數釋放,對雙方嚮導的精神屏障給予最後一擊,與此同時,本該受絕對保護的紅髮嚮導竟驀地單膝跪地。

 

「怎麼回事?」青峰隔開花宮的刀,微微側頭瞥了火神一眼,僅僅這一眼他便看見火神臉上佈滿的細微汗珠,以及那咬著牙痛苦的表情。

 

「門關起來了。」火神低聲而迅速地說,抱緊腦袋彎下腰,「該死…我感覺不到你,青峰…」他艱難地閉起雙眼,精神屏障在青峰眼前生生裂出一道細長縫隙。青峰瞪大了眼,立刻退回火神身邊,將渾身顫抖發汗的嚮導抱進懷裡。

 

他試圖像方才一樣修補火神的精神屏障,卻完全不起作用,青髮男人明白這是兩人間那道特殊鏈接中斷的緣故,此時做為普通的伴侶哨兵,他並沒有能力像嚮導一樣掃除那些負載的情緒。

 

青峰感到極度的不甘與憤怒,他打開無線電,對著另一端接收者大吼:「叫今吉別管那些雜魚!立刻給我過來!」

 

「你確定來得及嗎?」花宮捧起木盒,冷笑道:「在那之前,他的精神屏障就會先崩潰,屆時不只他,連你也會完蛋。」他的語調極其輕鬆,儘管衝擊著他的情緒龐大到連原都無法順利疏導,他仍舊以占居上風的姿態,傲然地昂起頭。

 

「我本以為對付你還需要再花更多工夫,不過現在看來我是高估你了,火神大我。」花宮陰冷地笑道:「再見了,火神嚮導──你就和你所信任的哨兵手拉手步入地獄吧。」

 

「你他媽的──」青峰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間迸出,他目眥欲裂地盯著黑髮男人,拔出腰間別著的槍對準花宮腦袋扣動扳機,子彈卻在瞬間被大蜘蛛噴出的白絲橫空攔截。

 

花宮正咧開嘴想大肆嘲笑一番,卻聽見背後一聲沉悶的哀嚎,以及剎那間經由腦後為他做梳理的手,流入他身體裡的恐懼與錯愕。

他猛地回頭,原不再嚼著泡泡糖的嘴角慢慢湧出一絲鮮血,筆直地往旁倒下。

 

黑髮嚮導的眼神洩漏出一絲慌亂,他愕然地注視著下屬倒下後,暴露在眼前那不遠處的高大身影。

 

「該說再見的是你們吧?」

 

舉著尚冒著硝煙的槍,紫髮哨兵懶散地放下手臂,「棉花仔,去把那隻噁心的蜘蛛捏爛。」

 

隨著話語出現的一隻巨大北極熊,仰起頭發出示威性的嗷叫,衝向精神體們的戰局裡,牠揮舞著巨大的熊掌,朝大蜘蛛的腦袋拍去,蜘蛛機靈地閃躲這致命一擊,對著新加入的北極熊吐出長長的白絲。

 

「渾蛋…!竟敢殺了我的部下──」男人語調一轉,對倒下的同伴看都不看一眼,「…什麼的,以為我會這麼說?」

花宮並不因為腹背受敵而亂了陣腳,他泰然地轉向紫髮男人,對他的慵懶眼神感到可笑。

 

「說真的,若是今吉翔一先趕來,我可能會更驚慌一些。不過來的人是你這個哨兵──」花宮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露出微笑,「我可就要為你們的命運哀悼一番了。」

 

紫原站在原地,對花宮的挑釁毫無反應。他瞇起雙眼瞧了瞧週遭的狼狽,懶散的目光游移著,最後定格在青峰及火神身上。

 

「好慘喔你們兩個,峰仔好弱。」

「喂憑什麼只說我?!」

青峰不服地反駁,手裡卻加緊了摟抱的力道。他正努力壓抑自己的憤怒與不耐,哨兵的任何情緒都會藉由伴侶間的鏈接傳遞到嚮導身上,他不能再讓火神接收更多負向情緒,加速精神屏障的崩解。

 

紫原聳了聳肩,轉向不為情勢所動的花宮,慢吞吞地將手伸進軍裝內掏找著什麼。

 

花宮以為他會掏出什麼自身擅長的武器,於是先一步對他下了暗示,使他誤以為自己已經被蜘蛛絲死死纏繞,動彈不得。紫髮哨兵不像青峰,伴侶嚮導並不在他身旁,面對花宮強勢的暗示,他無法不使自己相信。

 

紫原在黑髮嚮導逐漸露出的勝利微笑面前,毫不猶疑地從衣襟內掏出──一顆雞蛋大小的半透明晶石。

花宮立即反應過來自己的暗示無效,暗自吃驚之餘並不氣餒,他開始採取保守的防衛姿態,而非嘗試再一次施加暗示。

 

看清那顆卵石的模樣後,他已經大概猜出來紫原手裡的那玩意是什麼了,帝國軍方能搞到這種東西,他並不意外。

 

「你看起來沒有很驚訝嘛,真掃興。」紫原扁著嘴像惡作劇失敗的孩子,男人寬大的手掌拋接著那顆晶石,餘光察覺同袍那困惑的視線,便停止了拋接動作,將晶石穩穩拿在兩指之間。

「不過峰仔他們好像還是不知道這是啥,所以我就好心地說明一下吧。」

「不用。」青峰打岔道。他的目光由茫然到驚愕再到平靜,僅僅花費了十秒鐘。

 

哨兵依靠著本能及發達的五感生存,在紫原拿出那顆原石之後,青峰便直接回想起戰爭開打前車廂內的曾經感受,那種讓人感到安心的無形之物,之所以讓青峰覺得熟悉,是因為青峰在綁定以前便被它一直保護著。

 

「“塔”的基石碎片,你怎麼會有這東西?」青峰問完,又覺得這麼問的自己實在太愚蠢,不禁狠狠皺起眉宇。

 

「啊──是赤司吧,可惡,那傢伙老是喜歡留一手,渾蛋,真令人不爽。」青髮哨兵狠狠啐了聲,將軍刀收鞘,背起情況糟糕的火神便頭也不回往帝國軍的方向走。

 

紫原並沒有阻止他──即便那兩隻貓科精神體因為主人的離去而跟著脫離與大蜘蛛的纏鬥,北極熊必須得孤軍奮戰。

 

他轉向花宮,那雙紫眸溫吞卻又隱含著冬眠猛獸的威懾力。縱使現下情勢成為了一對一,花宮仍沒試圖攻擊對方,他絕對不屬於莽撞愚笨的那群人,一個哨兵姑且不算什麼,但紫髮男人手中的那石頭,對他而言可就太過危險了。

 

「把“塔”改造成自家地盤,這一點我承認你們家主將挺聰明,不過把“塔”的基石碎片當成護身符用,可就是犯規了。」

「你要是想要,也可以去另一座“塔”自己敲一塊下來啊。」紫原伸出右手,猶豫了一會指向某個方位,「雖然要去另一座的話,大概得賭上性命吧。」

 

花宮冷冷地嗤笑,死盯著那顆晶石,石頭正散發著柔和光芒,以及能安撫哨兵並阻隔一切威脅的,堪稱哨兵搖籃曲的白噪音。儘管後者對於嚮導及一般人來說,不過像是普通的柔和些的流水聲及風聲。

 

紫髮軍官對彼此沉默對峙的場面失去耐性,他歪著頭將晶石收回衣襟,右手搭在腰間的槍把上,抬起眼居高臨下看著花宮。

 

「我討厭殺人,因為很麻煩──所以,給你三秒鐘,沒本事逃掉的話,我再殺掉你。」

 

「嘖,真囂張,不過很可惜,我沒興趣跟你玩了。」花宮不屑地輕笑,隨即驅使大蜘蛛迅速轉身逃走。

 

他並不戀戰,也還不想死。 這一場僅僅用以試探的戰爭遊戲,沒必要讓他把命搭進去。而且──

 

他在腦海中過濾了一遍方才與那對強大伴侶對戰的過程,露出了有所收穫的笑。

這次的目的順利達成,自己並不算完敗。

 

黑髮嚮導的身影很快地便消失在視野裡,紫原樂得輕鬆,隨意地打著哈欠,一邊往回走一邊嘟嚷著:「赤仔真是的,老是要我做很麻煩的事情…」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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