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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哨兵天生野性,啟動追捕本能後,嚮導唯有接受或永遠屏蔽,請牢記並慎重選擇──《嚮導指導手冊》】

 

Zero20號嚮導醫院受了驚嚇後,已經食慾不振連續兩週了,綠谷出久為此急得差點要撓禿頭頂。

 

他在寵物兔剛出現異狀時便請教過曾養過小動物的麗日,然而還沒討論出如何讓Zero恢復精神,女哨兵便在接了通星際通訊後告訴他:「爆豪在問你的事情。」

 

那一瞬間,即使根本沒和爆豪勝己本人打照面,綠谷出久依然橫生出一股怯意與奪門而出的衝動。

 

想念固然是一回事,然而在聽見藤崎說出那天晚上的真相後,綠谷出久已經再也無法假裝無事發生,坦然面對已成為黑暗哨兵的爆豪勝己了。

 

是他親手逼小勝走上自我毀滅的絕路,他怎麼可能若無其事,甚至腆著臉對憎恨自己的小勝訴說情意、要求成為他的嚮導呢?

 

他不可以。

 

在他整個人恍惚失神的時候,麗日斟酌著語句,慢慢說道:「我對爆豪說…你調職到嚮導團,轉任嚮導護衛官──雖然他一臉不信,但我認為一時半刻他大概不會再提及你了。」

 

「你成為嚮導這件事,應該是想自己對他說的吧?」

 

綠谷愣了愣,低下頭輕輕地笑了。

「本來是那樣沒錯。」

他雙手握著咖啡杯,手指摩娑著圓滑的陶瓷邊緣。

 

「但現在已經無所謂了──我不打算嘗試和小勝結合。」

 

麗日一個激動站了起來,小巧的桌子差點被她頂翻。

「你在說什麼,小久──」她噓著聲彎下腰,雙手按住綠谷的肩:「我雖然騙了爆豪,但可不是為了讓你逃避啊!」

 

「目前已發現的星系中,總共有5020顆星球,其中有4800多顆星球已知有人居住,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麗日?」

 

綠谷出久沉靜地看著麗日御茶子,臉上勾起從前女孩曾經看過的那種令人疼痛的微笑。

 

「這麼廣闊的宇宙,S級嚮導一定不只我一個,最適合小勝的嚮導也並不非我莫屬。」綠谷出久按住自己的胸膛,像要將內裡的掙扎與求助封鎖在一層血肉底下,「哪怕那個人和小勝素不相識,也比間接導致黑暗哨兵誕生、被小勝恨著的我要強。」

 

「放心吧,就算榨乾我的每顆細胞,我也要讓小勝避開那條毀滅之路,但應該和他結合的不是我。」

綠谷出久碧綠的雙眼閃爍著冷卻的亮光,甚至帶了些偏執地望著前方。

 

「我和小勝的匹配度是98%,這表示在這麼大的宇宙裡,至少還有兩個人比我更有資格與他結合,也比我更有能力在他痛苦難受的時候安撫他。」

綠谷放在桌上的手緊緊地握成拳,一字一句道:「我絕對會找到的。」

 

「你在說什麼傻話──」麗日瞪大了眼睛,她現在有點想給眼前這個自卑而固執的人一拳了,或者一個回電叫來另一個固執的傢伙親自揍醒他。

 

但固執的人沒有給她任何機會,他抱起放在一旁的寵物籠,裡頭的白兔蔫蔫地垂著耳朵,趴伏在底下靜止不動。

他低著頭,手指鑽過籠子的柵欄之間,輕輕撫弄白兔弓起的背,再抬起頭時臉上已不見方才近乎強硬的神情。

 

「如果讓Zero自己安靜待在籠子裡幾天的話,會有改善嗎?」

綠谷出久十分自然地將話題轉移至兔子身上。

 

「它我不知道,」麗日咬了咬牙,語調怪異地回答:「但人的話能有這麼容易想通就好了。」

 

 

綠谷出久上網藉由關鍵字搜尋了一些讓兔子心情好轉的方法,逐一試了試,Zero卻仍然無精打采的,連一向飽滿雪白的毛色都黯淡了不少,趴在窩裡對堆在面前的食物玩具一律興趣缺缺。

 

綠谷頭疼地身體前屈撲進堆滿了公文的辦公桌裡,手腕上的終端碰到了桌前擺放的仙人掌盆栽底部,自動彈出了光屏。

 

“廢久,趴在這裡找死嗎?”

 

憑空響起的聲音讓綠谷出久猛地渾身僵直,他飛快地抬起頭,才發覺是儲存在終端裡的舊視頻一不小心播放了出來。

 

光屏裡約莫十五六歲的爆豪勝己穿著一貫的黑色工字背心,以俯視的角度甩著手露出挑釁而張揚的笑容──那是綠谷出久還沒開始像操心的老母親般為他找嚮導前的爆豪勝己。

 

綠谷出久深深注視著影片裡笑得張狂的金髮少年,聽見影片裡自己吃痛的聲音:“小勝也太過分了…一點都不手下留情…”

“對你這廢物手下留情就是浪費。”

 

少年昂起下顎,意氣風發的模樣已經隱約看得見現在氣勢逼人的雛型:

“起來,不然老子踹飛你那顆雜草腦袋。”

 

“好嘛──嘶!好像撞到髖骨了,起不來了小勝…”

“嘖!你怎麼不乾脆跌死算了!”金髮少年惡狠狠地罵道,面色窘迫地盯著偏離鏡頭一些的地方一會兒,最後火爆地撓著後腦杓靠近鏡頭半彎下腰。

 

“快點滾起來!別耗時間了!訓練室借用許可只剩二十分鐘啊!”

“謝謝小勝──!誒我怎麼開著終端攝像頭?誒怎麼是錄影中?”

“你個渾──”

 

綠谷出久在影片終止時,才驚覺自己伸出了右手,顫巍巍的指尖幾乎就要碰到光屏裡爆豪勝己伸向他的手掌。

 

他看著隔著時光與空間向彼此延伸的手,咬緊了牙根,向後撤回手指死死按住有些長了的瀏海。

 

他的胸口深深起伏,將肺裡混濁的氣全擠壓出來後,才抬起手摁向終端介面要關閉影片,卻不經意瞥見辦公桌左側沙發背後用矮欄杆圈成的窩裡,Zero正用兩條後腿站立,一對長耳朵高高豎起向前,紅眼睛一動不動地瞧著光屏。

 

綠谷出久已經很久沒看見它這樣的反應了,他看了看Zero,再回頭望向停留在爆豪勝己一臉錯愕的影片畫面,某種猜想慢慢浮現。

他按下了重播鍵,並扭頭觀察自家兔子的行為反應,果不其然發現Zero依然保持著好奇的姿態看著只一人出鏡的影片,甚至在最後爆豪拉高音量大罵時開始左右搖晃。

 

綠谷出久被萌得笑了起來,他站起來走到欄杆邊,半蹲下去撫摸兔子的頭頂,如釋重負地道:「你總算恢復精神了啊──」

Zero乖巧地低著頭,毛皮彷彿瞬間油光水滑般隱隱發亮。

 

「你喜歡小勝,是嗎?」綠谷一邊摸一邊笑著,「也是,小勝雖然外表看上去那樣,其實內心是個溫柔的人──」

 

他歪著頭看Zero雪一樣的毛皮,自言自語簡直停不下來:「等他回來,你們有機會也可以見上一面,不過小勝好像不怎麼喜歡小動物──」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綠谷,他站起來朝門口喊了聲請進,木質門便被推開了。

一個比綠谷要小幾歲年輕女孩慌慌張張地進門,匆忙地連制式軍裝的領帶都歪了些角度。

 

綠谷疑惑地望著他的直屬部下,對方臉上興奮又壓抑的酡紅幾乎隱藏不住心情,更不用說一進門就撲天蓋地而來的情緒信息了。

 

「怎麼了莉莉?發生了什麼事嗎?」

「綠谷長官──您應該看看這個!」莉莉從懷裡掏出一塊終端顯示器,綠谷看出了那是星際航站傳送點專用的顯示器。帝國介於航安,一向禁止不相關人等現場圍觀航艦起降,個人終端也無法連線航站傳送點,因此想看的話一般得用這個。

 

綠谷知道莉莉是航艦迷,常常乘職務之便透過顯示器觀看太空艦艇起落,能讓她興奮成這樣,想必是難得一見的大場面。

難道最近有什麼星際交流活動是他沒注意到的?

 

綠谷正回溯著記憶,一個恍神莉莉手中的顯示器便塞到他眼前,偌大的光屏從兩人中間躍出,忠實轉播著此時航站傳送點的景況。

 

好幾艘龐大的艦艇正同時穿越跳躍點,黑壓壓的一片橫擋住半邊天空,數量多達十艘的艦隊緩緩降落,依次停泊在軍用空格裡。

 

綠谷出久心裡重重一跳,脈搏在看見領頭艦艇側身的熟悉爆炸圖徽後達到最大值。

 

那是哨兵團第8支部的圖徽。

 

莉莉看得正高興,突然瞧見對面綠谷出久臉色蒼白,嘴裡喃喃自語,於是便關心了一句:「長官,您還好嗎?」

 

綠谷出久倏地回過神來,他慌忙地望了女孩一眼,摀著自己失去表情管理的臉,繞過光屏和女孩朝門外走。

 

「長官您去哪?!」莉莉忙問。

「去找歐爾麥特!」綠谷頭也不回地快步離去。

 

莉莉愣愣地點頭,她手中仍然盡責轉播的顯示器裡,從艦橋上信步踏下地面的金髮黑暗哨兵,單手攏著肩上被強風吹拂而飛揚的黑色軍大衣,赤紅的眼眸望向前方,宛如穿越光屏注視著跑遠了的綠色背影。

 

 

綠谷出久馬不停蹄地趕往元帥辦公室,卻撲了個空。

歐爾麥特的護衛官兼元帥直屬兵塚內向綠谷傳達收到的最新消息,對綠谷和爆豪現在關係毫不知情的男人微笑著指向窗外的不遠處,綠谷透過強化玻璃往外看,龐大而冗長的懸浮車隊正緩緩駛進塔的廣大腹地,要不了多久,塔就會迎來現階段帝國最強悍的黑暗哨兵和他的軍隊。

 

「爆豪少尉實在是非常優秀呢,我已經好久沒看見歐爾麥特那麼激動的樣子了,他出發去迎接駐紮軍前似乎還提到了你,應該是想讓你同行吧?」塚內倒了杯茶遞給綠谷,「要不我聯絡一下,讓他們準備好讓你過去一起迎接爆豪少尉?」

 

綠谷低垂著頭,眉心壓得極低,手上的熱茶一口也沒碰,氤氳的蒸氣模糊了年輕嚮導還帶著些稚嫩嬰兒肥的側臉,他沉思了許久後才給出了回應。

 

「不了,塚內先生,歐爾麥特他們大概會在媒體那兒待一陣子,請別告訴他們我來過──可以的話,」綠谷出久抬起頭,眼睛裡有著某種塚內辨識不出的痛苦,「請絕對不要提起我。」

 

 

綠谷出久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嚮導團的。

塔和嚮導團的距離相隔不遠,路途只需要十來分鐘

,但綠谷出久現下腦中思緒混亂,精神觸絲幾乎不受控地胡亂竄動,他滿腦袋都是如何面對爆豪勝己、如何阻止黑暗哨兵在見到自己的那一瞬暴走狂化,其餘的全都是不必要的雜訊。

 

這使他在走回自己辦公室時,像掠過空氣般忽略了守在門外而非待在辦公室內的莉莉,女孩驚慌失措而滿帶著不知名恐懼的表情只在綠谷的餘光裡一閃而過。他抓住大門的金屬雕花把手一按,映入眼簾的景象與冷冽撲鼻的信息素同時俘虜了他的視覺與嗅覺,綠谷出久在完全僵直的狀態下,怔愣望著房間內絕不該在此時出現的人。

 

爆豪勝己倚在待客的沙發椅背上,垂手撫摸著窩在他旁邊的白兔腦袋,Zero瞇著眼睛趴臥在椅背上,彷彿早已習慣那隻手掌的撫摸般自然而放鬆。

 

過於奇異的和諧場景令綠谷出久說不出話來。

 

他想像過數十種他與小勝重逢的場面,但沒有一個是在對方低垂著一向鋒利的眉,宛如對待親密愛人般輕柔觸摸著小動物毛皮的假設下。

 

這場面過於溫馨,綠谷一度懷疑自己因為太過緊張而產生了幻覺,當他試圖抬起手緩解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屋子裡的黑暗哨兵便重拾了寒氣逼人的氣場,鮮紅的狹長眼眸直勾勾地望向門口的嚮導。

 

綠谷出久的手停頓在胸前,呈現一個不上不下的姿態,他幾度避開那雙紅瞳的凝視,焦慮與慌張、膽怯與羞愧…好幾種複雜的情緒同時從他體內噴發,他頭一次因為自己暴漲的情緒而有些站不住腳,只能暗自慶幸此刻沒有第二個嚮導在場指出他的失態。

 

爆豪勝己站直了身子,以極為緩慢的速度向綠谷出久一步步逼近,雪原狼從他腳後現身,它赤紅色的瞳孔隨著兩人距離的拉近,像向光而行般兇戾而尖銳地豎起。

 

爆豪每走近一步,綠谷越覺得自己被無形中的力量束縛禁錮在原處,掙扎無果,進退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哨兵將自己納入獵食範圍。

哨兵的追捕本能與生俱來,而黑暗哨兵的能力更甚,一旦成為目標,直至被吞吃入腹,這場獵捕才會宣告停止。

 

「你倒是成為個像模像樣的嚮導了,廢久。」

闊別一年,爆豪勝己的第一句話低啞而飽含暗火,金髮哨兵看著微微顫抖的幼馴染,扯起嘴角笑了。

 

他看起來很冷靜,但在綠谷出久眼裡更像暴風雨前的平靜。雪原狼在爆豪勝己走到屋子中央站定後開始焦躁地發出低鳴,爪子磨著暗紅色的地毯,耙抓出布料撕裂的聲音。

 

綠谷出久用餘光望著狼的動作,又瞥向沙發上乖巧待著的Zero,儘管明白兩者之間存在一個次元的差異,害怕寵物被攻擊的心理仍使他捏了把汗。兔子彷彿看不見眼前的劍拔弩張──實際上它的確無法看到──兀自跳下沙發,趴到它的舒適窩裡啃著玩具。從綠谷的位置看不到Zero後續的動作,而當他不自覺偏了偏頭向沙發那兒望去時,爆豪也隨著他的視線往後斜了一眼。

 

「你倒是很有餘裕嘛。」金髮哨兵撣去軍服袖口沾上的白毛,「比起擔心兔子,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他昂起頭,瞳孔裡的紅鮮豔得彷彿跳動的火舌。

「把門他媽的關上。」

 

14.

「怎麼,看到老子這麼驚訝?連話都不會說了?」

 

爆豪勝己垂著眼睛端詳著對面人的全身上下,認出對方周圍架立的精神屏障屬於自身產物後,眉頭微乎其微地蹙了一下,無限擴大的知覺感官仔細辨認出了屏障表層殘留的無數種其他哨兵的信息素。那些信息素十分微量,味道也非常淡,普通哨兵或嚮導是聞不出的,只有黑暗哨兵能捕捉到像灰塵一樣細小的分子,並從中判斷這些是何時留下的。

 

未結合的嚮導屏障上會留有哨兵的氣味,一般只有兩種情況。說是兩種情況,其實是同一件事的精神層面和肉體層面。

 

為哨兵執行精神梳理,或者和哨兵進行身體上的親密行為,總而言之,無論哪一種,都必須實際接觸到哨兵。

 

一想到廢久在這一年間不曉得觸碰過多少雜魚哨兵,累積至多殘留的信息素,爆豪便感覺那些被他壓埋在雪山底下的情緒洪流要衝破禁錮,憤怒使他原先掌握得當的控制閥被一下子推到極大值,劇烈的情緒波動影響了他的五感控制,房間內的景象正以秒速轉換為灰階,連帶著面前唯一的人也慢慢糊成一團灰白紅的肉塊。

 

爆豪瞪大眼睛,努力想收束逐漸暴起的知覺觸絲,但作用甚微。他的自制力在此時彷彿不存在了,過度的接收訊息讓他渾身疼得像被強塞進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產生排斥的同時卻仍不見停止。

 

綠谷出久的臉是他的視野裡僅剩的鮮明色彩,爆豪勝己抬起頭,死死地瞪著那張因為自己的暴走而慌亂的臉,雪原狼在他身後發出痛苦而淒厲的咆哮,終於無視主人的控制,幾步飛竄撲向綠谷出久。

 

綠谷直到龐大的白色軀體撲倒自己前,身體都被哨兵磅礡的信息素壓制得嚴嚴實實,有股熱意像從骨頭縫間滲出肌膚般漸漸浸透全身,那種燥熱難耐的感覺使他的腦袋有些沉重,它像感冒病毒般迅速席捲了綠谷的每粒細胞,卻獨獨放過了精神觸絲。

 

相反的,雖然腦袋沉重,但綠谷出久卻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的精神觸絲活躍得不像話,彷彿隨時準備好接受另一股力量──

 

綠谷出久剛開始還想不透,但當雪原狼撲在他身上,伸出長而溫熱的舌頭親暱地舔舐他的臉頰時,本能的精神撫慰像打通了什麼開關,他在伸手拂過雪白色的毛皮時明白了一切。

 

他的身體產生了結合熱,而精神力則蓄勢待發,準備好與房間另一邊的哨兵共鳴。

 

爆豪勝己也察覺到這一點了,他在瀕臨瘋狂的邊緣亦感覺到體內的本能正扯著他的五感神經角力,隨著綠谷結合熱加深的程度,他眼中的影像似乎不再繼續擴散成灰階。

 

爆豪果決地抽出腰間的軍用匕首,左手用力握住刃鋒,鮮血與百倍痛覺從指間迸發。

 

他忍不住從咬得死緊齒間溢出一聲極低的痛呼,汗水已經將他額前的金髮黏成好幾撮,他抽著氣,握著刀鋒抬起頭看著對面的綠谷出久。

 

「過來。」

他的世界裡,被強制喚醒的色彩中再次充滿了綠色。

他看見綠谷出久先是震驚地倒吸了口氣,而後眼睛成了他的精神領域般溫潤的湖水綠。

 

「不要碰其他哨兵,不要替他們做梳理,來安撫我,廢久──」爆豪勝己的胸膛起伏,像從靈魂深處擠壓出低沉的咒語。

 

「來和我結合。」

 

綠谷出久咬緊了嘴唇,用力的幾欲出血仍是沒忍住失聲哭泣。

雪狼朝他身上拱著腦袋催促著他向前,溫馴地不像一隻孤傲的巨狼。綠谷被推得往前一步,爆豪眼裡的渴望便更加強烈。

 

綠谷出久哽咽了一聲,他未曾從爆豪勝己的眼中直面看過這樣的情感,他以為包圍著他的紅色眼睛會更偏激一些,但事實上並不。

 

爆豪勝己的眼神從未變過,只是綠谷出久現在才看清罷了。

 

雪狼從後頭又頂了綠谷一次,綠谷便往前一步、再一步,他開始主動縮短和爆豪之間的距離,直到他站在他眼前,足以看清他眼底自己的倒影。

 

爆豪勝己慢慢放掉手裡的匕首,鮮血淋漓的左手掌抬起,粗魯地捧住綠谷出久的右臉頰,拇指從眼瞼下方滑向眼角,抹去一汪淚水的同時在他臉上留下一道猩紅。

 

綠谷出久張了張嘴,卻發覺自己的聲音分岔嘶啞的過分,他吸了吸鼻子,對爆豪勝己說出今晚的第一句話:「對不起──」

 

哨兵像被突然按了靜止鍵。

 

嚮導搖了搖頭,雙手輕輕貼上哨兵被汗浸濕的太陽穴,柔和的精神力透過精神觸絲頂端毫無阻力地進駐哨兵的領域。

 

他們的腦中同時響起清脆的“噹”一聲。

 

對接的知覺與精神感官逐漸纏繞成兩股密不可分的螺旋,共享彼此的精神領域。

 

綠谷出久雙手施壓,讓爆豪勝己微低下頭,與他額間相碰。

 

「我來晚了,小勝。」

 

一切都水到渠成般自然。

 

綠谷將自己的意識沉入雙方在精神世界裡架起的橋樑,他快速地構築起牢固的橋墩,將廣闊的橋面鋪得四平八穩,他渡過那座橋進入了高聳壯麗的雪山,將自己那座無人造訪的湖泊鑲嵌在暴雪颳不到的森林深處,以確保湖面不會結冰。

 

在他忙於連結兩人的精神領域時,爆豪也沒閒著,他的左手從綠谷的臉一路撫摸到軍服包裹的腰間,像是看不慣被血染紅了半邊身子的綠谷,探出舌尖沿著血痕原路描摹了一遍,嚮導團的軍服比起哨兵團沒那麼多暗扣或內袋,爆豪拉開拉鍊,手指一挑便鬆開了外層,露出打底的白色背心。

 

他將綠谷放倒在地毯上,壓下身體去吻他的嚮導。

唇瓣間的摩娑,舌頭與口腔的攪弄被放大後本該只剩肉與肉的輾磨感,但也許拜綠谷出久那令人安心的精神力與柔和的信息素所賜,爆豪勝己在五感爆發的此時此刻,還保有著認知中親吻該有的滿足感。

 

他不自覺翹起嘴角,犬牙劃過綠谷出久舌面時用了點力道,聽見了嚮導吃痛的悶哼。

 

爆豪分開了彼此嘴唇,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微喘著氣的綠谷,表情既得意又愉悅,他將左手指頭塞進綠谷口腔,輕捏著柔軟的舌尖恣意玩弄,右手則沿著腰線往下探進綠谷褲頭,深入臀縫觸及一片溼滑。

 

「你怎麼哪裡都是水?廢久。」爆豪不帶猶豫地探進綠谷體內,一邊侵入一邊還要口頭上戲弄他:「老是這麼會哭、親兩下後面就又濕又軟、連精神領域都是一片湖水。」

 

綠谷出久有些羞惱地抬眼瞪他,剛張了口要反駁便被掐著點按在敏感的弱點上,渾身顫抖著發出甜膩的尖叫。

 

爆豪的笑意滿到連那雙血紅色的眼睛都裝不下,他湊過去咬綠谷通紅發燙的耳尖,手指搗開後穴裡不斷吸吞著附上來的軟肉,催促道:「動作快點,不把精神領域綁定好,老子可不會插進去。」

 

綠谷又氣又羞,滿臉通紅,下意識跟爆豪較勁,他夾住哨兵勁瘦的後腰,努力撐起上半身,嘴唇貼近藏在金髮底下的耳廓,略帶喘息地說:「精神結合會比身體結合花費的時間還長,小勝你確定要這麼做──」

 

他的挑釁還沒完成,便感覺裡面搗弄的手指倏地撤離,連感覺到空虛的時間都沒有,一根更加炙熱巨大的東西便衝了進來,直達最深處兇猛跳動著,傳遞另一個人的溫度與生命力。

 

綠谷被捅得沒了聲音,憋著一口氣意圖緩和,爆豪卻毫不留情地從一開始便火力全開,差點把綠谷出久操得背過氣去。

 

「老子能保證,你被操暈過去都未必能幹完你嚮導的活。」

 

綠谷像只暴風雨中的小船般無助地晃蕩,夾帶著不甘與情慾的森綠色眼眸怒視著他的哨兵。

 

「差勁、小勝最差勁──」

他胡亂叫喊著,話尾被爆豪勝己截了去,他們一邊濕漉漉地接吻一邊緊擁著彼此聳動身體抽插,高潮的時候全身緊繃著,感官觸絲卻自然地舒張,雙層意義上的合而為一。

 

爆豪勝己緊抱著綠谷出久,像要將彼此撞碎揉成一塊般用力。

綠谷出久從共通的精神世界裡直接感受到爆豪勝己的饜足感,與像是終於得到畢生所求般的狂喜,忍不住摟緊了爆豪埋在他脖頸間的金色腦袋。

 

精神領域在他們雙雙高潮的同時完成了嫁接,雪原狼在雪地裡昂首眺望雪山頂峰,而後俯首以優美的姿勢跳入碧綠色的湖泊裡,掀起一波又一波漣漪。

 

湖水是溫的,雪狼一邊活動四肢游向湖中心,一邊禁不住地高抬起腦袋,對著天空發出一聲悠長的狼嚎。

 

直至現在,暴走的知覺仍在肆無忌憚地顛覆著爆豪勝己對世界萬物的感受,他仍舊為過於劇烈的疼痛與耳鳴而時刻瀕臨崩潰。

 

但只要有綠谷出久在,他的精神層面便會維持著原來的認知,他的情緒洪流不再被強行埋沒,他不再需要忍耐,廢久自會梳理他、安撫他,為他血肉模糊的視野添上屬於生命的翠綠色。

 

綠谷出久就是他的安定劑。

爆豪勝己深信這一點,並且至死不渝。

 

 

【關於黑暗哨兵的章節更正:黑暗哨兵得以與匹配度極高的嚮導結合,此例已獲得證實。

本冊於卷尾特別附錄首例黑暗哨兵與S級嚮導伴侶,時任三星上將爆豪勝己與第9任帝國元帥綠谷出久之人物傳記,望諸位哨兵與嚮導以此為學習典範,向更遙遠的目標邁進。──《哨兵與嚮導指導手冊‧編著者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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